从巷口回来时，老时钟的余响还飘在风里。我抱着刚买的青菜往家走，阿苑跟在身侧，指尖偶尔会碰一碰路边的梧桐叶，每一次触碰，叶片都会轻轻晃一下，像被风拂过的模样。
“刚才张爷爷说，这口钟是他年轻时和老伴一起装的，”她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巷口时钟的方向，“已经在这儿守了四十多年了。”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你想再去看看吗？”她眼底的好奇藏不住，像小时候我缠着她去看巷口新摆的糖画摊时的模样。阿苑点点头，身影飘得快了些，旗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落叶，竟把几片枯叶轻轻带了起来。
再次站在老时钟下，阳光比清晨时更盛了些，照得钟面的铜锈都泛着暖光。钟身是用厚重的木头做的，表面刻着简单的花纹，边角已经被岁月磨得圆润。阿苑绕到钟的背面，忽然“呀”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意外的惊喜。
“你快来看。”她朝我招手，指尖指着钟背面的木板。我走过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木板上刻着几道极浅的痕迹，像是用小刀轻轻划出来的，因为年代久远，几乎要和木头的纹理融为一体。
“这是什么？”我蹲下身，指尖拂过刻痕，能摸到细微的凹凸感。阿苑也蹲了下来，她的身影半透明地覆在木板上，指尖轻轻碰着其中一道刻痕：“你看，这道像不像你小时候画的小太阳？”
我仔细一看，那道刻痕果然是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形状，边缘还有几道长短不一的线条，像是太阳的光芒。再往旁边看，还有一道刻痕是兔子的模样，耳朵长长的，正是我小时候最常画的样子。“这是我刻的？”我有些惊讶，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件事。
“你十岁那年的夏天，”阿苑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点怀念，“你拿着从阁楼找出来的小刻刀，说要在钟上刻下‘小星和阿苑的秘密基地’，结果刚刻了太阳和兔子，张爷爷就过来了，你吓得把刻刀藏在身后，拉着我跑回了家。”
零碎的记忆突然涌了上来：夏日的蝉鸣，手里冰凉的西瓜，还有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刻刀……我确实有过一把小刻刀，后来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原来当年还留下了这样的痕迹。“那时候我以为你会笑话我，”我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阿苑的指尖顺着兔子刻痕轻轻划过，忽然停住了：“你看这里。”我凑过去，发现兔子刻痕旁边还有一道极浅的、几乎看不见的小刻痕，像是个小小的“苑”字，笔画轻得像要融进木头里。“这是……”
“那天你跑回家后，我又回来刻的，”她的脸颊泛起浅红，声音轻得像风，“我想，既然是秘密基地，总得有我的名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身影在光影里格外清晰，连眼底的温柔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时，老时钟忽然“铛”地响了一声，震得木板轻轻颤了颤。阿苑的指尖从刻痕上移开，我竟看到那道“苑”字刻痕旁，多了一个极浅的、透明的指印，像是被她的指尖轻轻按出来的。
风又吹来了，带着巷口的烟火气。我和阿苑蹲在老时钟背后，看着那些藏在岁月里的刻痕，看着她指尖留下的浅浅印记。原来有些秘密，早已被时光刻在了木头里，被身边的人悄悄记在了心里——这口老时钟，不仅守着巷口的时光，还守着我和阿苑最珍贵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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