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府书房里的烟雾，久久没有散去。雪茄已经燃尽，红茶也失了温度。帕克斯爵士和迪金先生都没有动，他们各自陷入了长久的思索。亚瑟抛出的这个计划，过于宏大，也过于诱人，让他们一时间无法用惯常的政治思维来衡量其利弊。
“殿下，”先开口的还是更年轻、思维更敏锐的迪金，“这个计划，理论上是可行的。黄金的魅力，足以让最顽固的议员闭上嘴。但是，魔鬼总在细节之中。这个皇家矿业公司，股权该如何分配？”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政治，归根结底是利益的分配。
亚瑟似乎早料到他会问这个。他从桌上另一堆文件中，抽出了第二份提案，推到两人面前。
“我的想法是这样，”亚瑟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不带任何情绪偏向，“女王陛下，也就是王室，将以授权和部分启动资金入股，占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部分股份的收益，将直接注入联邦基础设施基金，由我监管，专款专用，用于修建国家铁路。”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两人的表情。百分之三十，这是一个相当高的比例，但以女王的名义，并承诺用于公共建设，这让他们无法反驳。
“新南威尔士和维多利亚，作为最早的发起者和主要的出资方，各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这部分股份的收益，将直接进入你们各自殖民地的金库，由你们自由支配。这笔钱，足以让你们的财政预算，在未来十年里都变得非常宽裕。”
迪金的眼睛亮了一下。维多利亚的财政状况虽好，但也没人会嫌钱多。这笔飞来横财，足以让他推动好几项搁置已久的公共工程，为自己捞取足够的政治资本。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呢？”帕克斯爵士问道。他的关注点，显然更长远。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是留给其他人的。”亚瑟解释道，“西澳大利亚，作为土地和资源的提供者，他们必须得到一份。我建议给他们百分之十五。昆士兰、南澳和塔斯马尼亚，如果他们愿意加入联邦并支持这个计划，可以共同分享百分之十。最后的百分之五，将作为技术和管理股，留给我从欧洲带来的那些专家，以及未来公司的管理层。”
这是一个经过精心计算的分配方案。它用巨大的利益，诱惑了两个最强大的殖民地；用未来的发展，拉拢了最关键的西澳；用残羹冷炙，吊着其他几个小殖民地的胃口；同时，也保证了亚瑟自己对公司运营的绝对控制权。
“西澳大利亚……他们会满足于百分之十五吗？毕竟，金子是在他们的土地上。”迪金提出了疑问。
“会的。”亚瑟的语气很肯定，“因为没有我们的资金、技术和政治影响力，那片土地上的黄金，对他们来说就只是一堆埋在地下的石头。更何况，我们还会送给他们一条铁路。一条能让他们不再与世界隔绝的铁路。迪金先生，对于一个孤独的人来说，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窗户，有时比一袋金子更重要。”
帕克斯爵士缓缓点了点头。他一生都在与各个殖民地的政客打交道，深知他们的心态。亚瑟的判断，精准得可怕。
“我原则上同意这个方案。”这位联邦之父终于表态了，“新南威尔士会支持您。但是，殿下，关于未来的首都……”
他还是把悉尼和墨尔本之间最大的矛盾，摆上了桌面。
亚瑟笑了。他知道，这是必然的交换条件。
“首都的问题，不能由我们三个人在这里决定。这必须在制宪会议上，由所有殖民地的代表共同商议。但我可以做出一个承诺。”他看着帕克斯，又转向迪金。
“未来的首都，既不会是悉尼，也不会是墨尔本。我们将在你们两个殖民地的交界处，寻找一片合适的土地，建立一座全新的城市。一座从设计之初，就属于整个澳大利亚的城市。在那之前，联邦政府的行政中心，可以暂时设在墨尔本，而联邦议会，则在悉尼召开。这样，对两位都公平。”
这个解决方案，正是历史上澳大利亚最终采用的方案。它以一种巧妙的平衡，暂时搁置了两个城市之间不可调和的竞争。
迪金和帕克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这确实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行的办法。
“殿下，您的智慧，远超您的年龄。”迪金由衷地感叹。
“我只是一个仲裁者。”亚瑟说，“真正的建设者，是你们，是所有澳大利亚人。现在，我们需要说服其他人了。迪金先生，墨尔本的银行家们，需要您的安抚。爵士，悉尼那些拥有土地的大家族，也需要您的保证。”
“至于珀斯，”亚瑟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方碧蓝的海面，“我会派我的使者，带去我的诚意和一份他们无法拒绝的礼物。”
这场在总督府书房里秘密进行的牌局，结束了。没有签订任何协议，也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记录。但三个人的心中都清楚，一个足以改变澳大利亚命运的巨大齿轮，已经在这一刻，开始缓缓转动。
而驱动它的，是人性中最古老的欲望——对黄金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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