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真人那近乎默认的沉重话语，以及姜衿雯歇斯底里的佐证，像是一把冰冷的凿子，将血淋淋的现实硬生生凿进了容易慧的认知里。她感觉自己一直以来构建的世界，那个有宗门庇护、有家人关爱、有挚友相伴、虽然有点小麻烦但未来可期的世界，正在眼前寸寸碎裂，露出底下狰狞的、名为“宿命”与“牺牲”的深渊。
“所以……我从踏入九天玄宗的那一刻起，我的结局……就已经被注定了吗？”
她那轻飘飘的、带着空洞绝望的问话，让殿内几位长老都面露不忍。花倾长老更是忍不住站起身，快步走下台阶，想要安抚这个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少女。
“慧慧，事情并非全然如此，你听我们说……”花倾长老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急切和温柔，伸手想要扶住容易慧微微颤抖的肩膀。
“别碰我！”
就在花倾长老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容易慧像是被毒蛇咬到一般，猛地甩开了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她抬起头，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泪水，更多的却是被欺骗、被背叛的愤怒和痛苦，如同燃烧的火焰，灼灼地瞪视着花倾长老，瞪视着高座上的宗主和所有长老。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她尖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撕裂，带着哭腔，“说什么海纳百川，说什么宗门庇护！全都是假的！假的！！”
她想起自己当初是多么抗拒来到九天玄宗，只想在家当个无忧无虑的米虫，是家人和形势所迫，才让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她曾经以为这里是新的港湾，却没想到竟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囚笼！
“我本来就不想来你们这个破宗门！是你们！是你们强行把我绑来的！现在好了！骗我过来，给我资源，给我名分，把我捧得高高的……原来就是为了养肥了，到时候好让我去送死！！去替你们，替这该死的天下人去死！！！”
积压的委屈、恐惧、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不是这样的！慧慧，你冷静点！”花倾长老试图解释，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无奈。
“什么不是！！”容易慧根本听不进去，她指着依旧沉默的天罡真人，泪水汹涌而出，“你们否认啊！你们刚才为什么不否认？！他说‘寥寥无几’！他说更多的就是去承劫、去牺牲！这不就是承认了吗？！啊？！”
她的质问如同泣血，回荡在大殿中，却得不到任何直截了当的否定。天罡真人的沉默，长老们复杂难言的表情，都像是在无声地佐证着她的指控。
这一刻，她只觉得整个大殿都令人窒息，这些曾经让她感到安心、敬畏的面孔，此刻都变得无比可憎和虚伪。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骗子……都是骗子……”
容易慧喃喃着，最后用充满恨意和绝望的眼神扫过殿内众人，包括那个瘫在地上、带着诡异笑容看着这一切的姜衿雯。然后，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紧闭的殿门冲去！
“慧慧！”
“拦住她！”
花倾长老和另一位长老同时出声，殿门处的禁制光芒一闪。
但容易慧此刻体内灵力因情绪激动而奔涌，加上她金丹中期的修为和决绝的冲势，那仓促激发的禁制竟被她硬生生撞开了一丝缝隙！
“砰！”
殿门被她猛地推开，刺眼的天光涌入，映出她决绝逃离的背影。
她没有回头，像一只受伤的幼兽，拼命地想要逃离这个让她心碎和恐惧的地方，逃离那令人绝望的“命定”。
花倾长老追到门口，看着那迅速消失在云雾山路间的踉跄身影，伸出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殿内，天罡真人缓缓闭上双眼，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与沉重。
姜衿雯看着这一幕，发出了低低的、如同夜枭般的笑声。
一切都乱了。而那被强行揭开的真相，正开始显现它狰狞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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