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那道“副署核查”的命令,像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彻底改变了林凡在司礼监的生态位。他现在不再是那个缩在墙角整理档案的小透明,而是手握实权的“林副署”。往来文书送到他这里,经办太监们的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连钱公公现在跟他说话,都带上了几分商量的口吻。
“林家军”也顺势扩编,林凡从内书房挑了两个家境贫寒、头脑灵活又识文断字的小火者补充进来,一个负责文书归档,一个协助细仔进行数据复核。他的小团队初具规模,工作效率更高了。
这天,林凡需要去文渊阁附近的诰敕房核对一份与户部相关的文书。他带着小柱子,刚穿过连接司礼监与文渊阁的甬道,就看见一群穿着青色官袍的官员从文渊阁里走出来,看样子是刚结束了一场朝会或议事。
林凡不欲多事,正准备低头快步走过,却听见一个清朗而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哼,阉宦之流,也配在此行走?”
林凡脚步一顿,抬起头,只见一个年轻的官员正站在不远处,目光如电,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这官员约莫三十上下,面容清癯,身形挺拔,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六品御史官袍,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刚直不阿、宁折不弯的气场。
林凡认得这张脸,或者说,认得这种气质——于谦!未来的民族英雄,此刻还只是个年轻的御史。他脑中迅速调阅“人物设定表”,确认了这就是那位“年轻气盛、刚正不阿”、“起初极度鄙视宦官”的于谦。
小柱子在一旁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地想往林凡身后缩。
林凡心里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他脸上堆起职业化的恭敬笑容,微微躬身:“这位大人有何指教?”
于谦上前两步,目光锐利地扫过林凡身上的青色宦官服,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指教?不敢当。只是见尔等阉寺,不在内廷洒扫执役,却在此机要之地穿梭,干预外朝事务,实在有违祖制,不成体统!”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几乎是直接指着鼻子骂了。周围几个路过的官员也放慢了脚步,或明或暗地看过来,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林凡维持着笑容,不卑不亢地回答:“回大人,小的奉司礼监之命,前往诰敕房核查文书,乃是分内职责,不敢有违体统。”
“分内职责?”于谦冷笑一声,“核查文书?尔等阉人,识得几个字?懂得什么治国之道?不过是倚仗主子权势,狐假虎威,扰乱朝纲罢了!近日听闻司礼监有人弄权,搞什么‘新法核查’,想必就是你这等人物在兴风作浪吧?”
信息很灵通啊!林凡心里暗道,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的动静,已经引起这些清流言官的注意了。
“大人言重了。”林凡依旧语气平静,“小的所为,不过是据实核对钱粮数目,厘清记录,旨在为朝廷节省开支,杜绝贪弊。若此举也算兴风作浪,那小的实在不知,何为安风守己了。”
他这话绵里藏针,既点明了自己工作的实质(省钱、反腐),又暗讽了于谦的不分青红皂白。
于谦显然没料到这个太监口齿如此伶俐,还试图跟他讲道理,不由得一怔,随即怒意更盛:“巧言令色!国库开支,自有户部审计;吏治清廉,自有都察院纠察!何时轮到尔等刑余之人越俎代庖?尔等所为,无非是借机揽权,排斥异己,其心可诛!”
这话就有点上纲上线了,直接把林凡的工作性质拔高到了“宦官干政”的层面。
林凡知道,跟处于这种情绪下的于谦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会越描越黑。他不再争辩,只是再次躬身,语气淡然:“大人教训的是。小的职责所在,不敢懈怠。若无其他指教,小的还要去诰敕房办差,先行告退。”
说完,他也不等于谦回应,直接带着吓得腿软的小柱子,绕过这群官员,继续朝诰敕房走去。
身后,还能听到于谦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冥顽不灵!尔等阉祸,终有一日……”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
小柱子直到走进诰敕房的院子,才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林、林哥,刚才那位大人好吓人!他、他是不是很大的官啊?咱们会不会有麻烦?”
林凡笑了笑,安抚道:“没事,那位是于谦于御史,有名的直臣。他骂的是‘阉宦’这个群体,不是特指我。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话虽如此,林凡心里却并不轻松。于谦的态度,代表了朝堂上一大批清流文官对宦官群体的固有看法——极度排斥和鄙视。自己现在被王振推到了前台,搞“流程再造”,不可避免地会触碰到文官集团的权力和利益,未来像今天这样的冲突,恐怕只会多,不会少。
在诰敕房办完事,林凡带着小柱子往回走。再次经过那条甬道时,却看见于谦还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什么人。见到林凡,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林凡也不在意,正要走过,却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于廷益(于谦的字),何事在此动怒?”
林凡转头,只见一位身着绯色官袍、气度儒雅的中年官员走了过来。
于谦见到来人,脸色稍霁,拱手道:“范阁老。”随即又瞪了林凡一眼,“不过是见到些不合规矩的人和事,心中不忿罢了。”
那位被称作“范阁老”的官员目光温和地看向林凡,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便对于谦道:“走吧,莫要为些小事耽搁。”
于谦又狠狠剜了林凡一眼,这才跟着那位阁老离去。
小柱子小声问:“林哥,那位阁老是谁啊?看着挺和气的。”
林凡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那位“范阁老”的态度,似乎比于谦要温和许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这朝堂之上的水,果然深得很,并非铁板一块。
这次与于谦的正面冲突,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林凡因获得权力而产生的一丝得意。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脚下的路,遍布荆棘。王振的“利器”不好当,既要砍得准,还得防着不被崩回来的木屑伤着,更要时刻警惕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这把“刀”,下一步该挥向何处,才能既展现价值,又不至于过早卷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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