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都察院的弹劾奏章抄本，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林凡坐立难安。他名字白纸黑字地写在上面，成了朝堂清流攻击权阉王振的“罪证”之一。这感觉，好比一个刚入职的实习生，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公司高层权力斗争的焦点，刺激得让人心脏都要停跳。
王振把这玩意儿给他看，意图再明显不过：小子，你现在跟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外面那些清流御史可不管你是不是小虾米，他们巴不得拿你当突破口。你现在除了紧紧抱住咱家这条大腿，还有别的选择吗？
林凡心里苦啊。他只想在尚膳监搞搞科学管理，优化一下KpI，怎么就莫名其妙卷进这种顶级政治漩涡里了？他现在无比怀念在御马监刷马的日子，虽然累，但至少不用操心掉脑袋。
就在林凡琢磨着是不是该写份“悔过书”撇清关系，或者干脆装病躲回尚膳监时，王振用行动告诉了他什么叫“雷霆手段”。
几天后，那道弹劾王振的奏章，被皇帝朱批“妄言滋事，留中不发”，意思是纯属胡说八道，懒得搭理。而那位上书弹劾的御史，没过多久就被外放到一个鸟不拉屎的边远之地“历练”去了。
与此同时，司礼监下发了一道指令，正式肯定了尚膳监近期在“节流提效”方面所做的“有益尝试”，并要求各监司可酌情参考。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等于官方为林凡那套“奇技淫巧”背了书！
这一手“打压”与“扶持”的组合拳，打得漂亮至极！既震慑了朝堂上的反对声音，又巩固了王振的权威，顺便还把林凡这个“技术人才”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林凡看得目瞪口呆，对王老狐狸的政治手腕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明白，自己这下是彻底被绑上贼船，哦不，是“光荣战车”了。想在宫里混下去，除了死心塌地跟着王公公，别无他路。
风波暂息，林凡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他依旧每天在司礼监文书房整理档案，偶尔被王振叫去问话，内容天马行空，从宫务到民情，无所不包。林凡每次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力求回答得既务实又稳妥。
他也没忘了尚膳监的“林家军”。利用司礼监行走的身份，他悄悄给陈公公递了几条关于优化尚膳监内部管理的具体建议（剔除了过于敏感的内容），陈公公自然无不准奏。小诚子等人虽然不舍，但也知道林凡前途远大，只能含泪祝福，并表示“林家军”永远是他的后盾。
这天，林凡正在档案库里对着几份陈年旧账较劲，钱主管又一次亲自来找他，这次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林行走！大喜！王公公有请！快随咱家来！”
林凡心里一动，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又来了。
王振的值房里，这次只有他们两人。王振没有看文书，而是悠闲地品着茶，见到林凡，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堪称“温和”的表情。
“小凡子，来了？坐。”王振指了指下首的绣墩。
林凡受宠若惊地坐了半个屁股。
“这些日子，在文书房，感觉如何？”王振像是拉家常。
“回公公，获益良多，深感自身浅薄。”林凡标准回答。
“嗯，”王振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林凡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决断，“你这小子，是块材料。心思活，胆子大，懂实务，也知进退。放在尚膳监，屈才了；放在文书房整理档案，更是浪费。”
林凡的心跳开始加速。
王振缓缓说道：“咱家身边，缺个机灵点、能办事的人。你那个‘司礼监行走’的虚名，也该动一动了。”
他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书，递给林凡：“从明日起，你调任司礼监随堂太监办事处，典簿。专司协助咱家，整理、核查与各监司钱粮、用度、人事变动相关的文书条陈。你的那些‘量化’、‘绩效’的想法，可以在核查过程中，先试着用用看。”
司礼监随堂太监办事处，典簿！虽然品级依旧不高，但这是真正的实权岗位！直接对王振负责，负责核查各监司的核心事务！这权力和影响力，比之前在尚膳监大了何止十倍！王振这是要把他当成一把“审计之刀”和“改革试点”来用了！
林凡强忍着激动，双手接过调令，声音都有些发颤：“小的……小的谢公公栽培！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公公信重！”
王振挥挥手，语气恢复了平淡：“记住，多看，多听，少说。你的差事，是核查，不是指手画脚。办好你的差，其他的，有咱家。”
“小的明白！”
拿着那份沉甸甸的调令，林凡走出了司礼监。夕阳的余晖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金光璀璨。他回头望了望尚膳监的方向，那里有他熟悉的灶台、有“林家军”的伙伴，有他奋斗过的痕迹。
然后，他转身，面向那座更加巍峨、也更加深邃的司礼监宫殿。
从御马监刷马，到直殿监扫地，再到尚膳监掌勺，如今，他终于凭借着自己的“卷王”本色和那么点运气，成功闯入了帝国权力的核心地带——司礼监。
然而，林凡心里清楚，这绝非终点，而是一个更加凶险征程的起点。司礼监的水，比尚膳监深了何止千倍。这里有老谋深算的王振，有虎视眈眈的其他权宦，有错综复杂的派系斗争，还有来自朝堂的明枪暗箭。
他这把刚刚被磨利的“刀”，能否在未来的惊涛骇浪中劈波斩浪，而不是卷刃崩断？他的现代管理思维，又能否在这古老的权力场中找到生根发芽的土壤？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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