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当天，柳箐月没搞敲锣打鼓、舞龙舞狮那些俗套仪式。
她只让苏轼用他那笔在汴京城已价值千金的书法，写了一副对联，用最简单的浆糊贴在晶莹剔透的玻璃门两侧。
上联：集四海之珍奇。
下联：汇天下之灵秀。
横批：万界商行。
字迹雄浑，气象万千，配上那闻所未闻的“琉璃墙”，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与贵气。
又在门边角落，低调地贴了个“箐月坊”的联名标识。
吉时一到，柳箐月亲自上前，在整条街或好奇、或嫉妒、或等着看好戏的目光中，素手一扬，扯下了门口的红绸。
没有鞭炮齐鸣，场面却比任何喧嚣都更有冲击力。
几乎就在红绸落地的瞬间，一辆挂着“端王府”三个烫金大字的豪华马车，不快不慢，正正地停在了商行门口，堵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车帘掀开，身穿锦衣的端王赵佶，手持白玉折扇，竟亲自前来捧场。
他施施然走进店铺，那双挑剔的眼睛在那些新奇的货架和商品上扫过，最后拿起一盒火柴，在手里抛了抛。
“嗯，很奇特。”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管家便高声唱喏，几个家丁抬着一块盖着红布的巨大牌匾，稳稳当当地走了进来。
赵佶亲手掀开红布，四个龙飞凤舞、锋芒毕露的瘦金体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天工开物”！
他这一个简单的举动，一个随意的评价，被门外围观的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下，再也没有人怀疑这家店的背景。
端王亲自站台，亲笔题词！这面子，比天还大！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甚至等着看笑话的对家商铺掌柜，此刻全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人群中几个贼眉鼠眼的探子，看到赵佶那张带笑的脸时，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屁滚尿流地溜了。
端王的到来，就是一道无声的圣旨，向整个汴京城宣告：这家“万界商行”，他赵佶罩着。
谁敢找麻烦，就是跟他端王过不去。
“开门大吉！”
随着端王一声轻笑，早已在门口望眼欲穿的贵妇名媛们，如同开闸的洪水，尖叫着蜂拥而入。
战争，瞬间打响！
“这神仙皂怎么卖？别管多少钱，所有味道我全要了！”一位珠光宝气的夫人扯着嗓子喊，生怕慢了一步就没了。
“这霜糖给我来二十斤！我家小侯爷就爱这个！”
“天呐！这乾坤宝鉴，果真比雅集轩的清晰百倍！掌柜的，开个价！本宫要了！”
店铺内，瞬间被抢购的狂潮淹没。
柳箐月、苏轼、还有被抓来帮忙的张三，三个人被围在中间，忙得脚不沾地。
看着那一串串沉甸甸的铜钱和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不断送往后院，张三一边收钱一边咧着嘴傻笑，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堆在一起。
柳箐-月悄悄退到二楼窗边，看着楼下几乎陷入疯狂的景象，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一步，成了。
她在这风云诡谲的汴京城，总算是站稳了脚跟。
只是，当她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望向街角时，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一辆熟悉的马车正悄然离去，车身上，印着一个清晰的“李”字家徽。
“别看了，掀不起什么浪花了。”
不知何时，赵佶竟也上了二楼，施施然地站在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他转过头，那双丹凤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柳箐月：
“你的东西，贵妃很喜欢。不过，刘太后病得更重，宫里那位……可比李贵妃难伺候多了。”
“你这‘红颜不朽’，本王也要一瓶，现在就要。”
赵佶说得轻描淡写，理所当然，仿佛在说“给本王倒杯茶”那么简单。
柳箐月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这才是这位爷的真正目的。
她转过身，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却不卑不亢：
“王爷说笑了，‘红颜不朽’乃仙家奇珍，是论‘滴’卖的，可不是大白菜，哪能说有就有。”
“哦？”赵佶眉毛一挑，手中的折扇轻轻敲打着掌心，眼神里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本王的面子，还换不来一瓶神药？”
空气仿佛凝固了。
柳箐月能感觉到，这位艺术天子骨子里的霸道和掌控欲。
跟他谈生意，一味地退让只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她心里飞速盘算。
直接拒绝是找死，但轻易给了，以后就别想掌握主动权了。
“王爷的面子，自然是比天还大。”柳箐月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楼下那块“天工开物”的牌匾上，眼睛亮晶晶的。
“只是，仙品配雅士，宝物赠英雄。‘红颜不朽’这等奇珍，若用金银来衡量，未免太过俗气。”
赵佶被她这番话勾起了兴趣，丹凤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依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以物易物。”
柳箐月斩钉截铁地吐出四个字。
“民女斗胆，想求王爷几样东西来交换。”
“说来听听。”赵佶似乎来了兴致，他倒想看看，这个有趣的女人能提出什么要求。
柳箐月清了清嗓子，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王爷二件墨宝，我要了。”
赵佶一愣，随即失笑。
“你倒是识货。也罢，区区几个字，送你了。”
“第二，”柳箐月又伸出一根手指，眼神灼灼地看着他，“我听说王爷酷爱收藏，府中奇珍异宝无数。民女想用这瓶‘红颜不朽’，换王爷私库中的一件古玩。”
这话一出，连赵佶都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的私库，那可是大宋最顶级的艺术宝库，里面随便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甚至有许多是前朝秘宝，有钱都买不到。
用一瓶功效未知的药水，换他二件墨宝和一件藏品？这女人，好大的口气！
“你可知本王库中所藏，皆是何等宝物？”赵佶的声音冷了下来。
“自然知晓。正因如此，才配得上‘红颜不朽’的价值。”柳箐月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
“王爷，您是风雅之人，应该明白，真正的珍宝，讲究的是一个‘缘’字。钱货两清是买卖，以珍换宝，方为雅事。”
她这顶高帽子戴得赵佶很是舒服。
他沉吟片刻，审视着柳箐月那张自信满满的脸，忽然笑了。
“好一个‘以珍换宝’！”
他手中的折扇“啪”地一下合上，指着柳-箐月，眼中满是棋逢对手的欣赏与算计。
“本王答应你。明日此时，你可来我王府私库，任选一件。”
苏轼在楼下听着楼上没了动静，正想上来看看，就听到赵佶的这句话，吓得差点一脚踩空。
王府私库任选一件？我的天！柳姑娘这是把天给捅开了啊！
然而，赵佶的下一句话，却让柳箐月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本王有个条件。”他慢悠悠地说道，嘴角那抹笑意变得高深莫测。
“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且只能选一次。若是选对了，宝物归你，药水归我，皆大欢喜。”
“可若是选错了，选了件赝品或是寻常之物……”
他顿了顿，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你这‘万界商行’，明日就从汴京城，彻底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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