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看着平平无奇，可第一个看出来的人，眼光绝对不一般。
现在再想想当初张世泽将钱粮送给黄道周赈灾这步棋，简直是妙不可言。明面上是出钱出粮助黄道周赈灾，实际上是拿黄道周当牛马用，帮自己剿灭李自成。
现在河南的灾情已经基本上被控制住，黄道周这个茅坑里的石头对自己感恩戴德，李自成也岌岌可危，真乃事半功倍，名利双收。
想到这，黄得功和周遇吉对张世泽的信服更上一层楼。
“总督，啥也不说了，以后你就是命令京营往火坑里跳，我们也不会有异议。”
“人口是第一财富，亘古不变。我们现在是打内战，理应尽可能减少伤亡。”
张世泽看着营地外赤地千里，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现在西方那帮强盗已经开启大航海时代，可炎黄子孙呢？不但内斗不断，连家门口的邻居都还没搞定，必须要加快脚步。
半个月后，张世泽下令京营向洛阳进发。
刘宗敏第一时间派人将此事告诉李自成，李自成也不敢托大，即刻下令大军迅速回防。
李自成中军营帐，宋献策，牛金星，李岩，分别坐在李自成下首。
“闯王，看来我们是高估张世泽了。刚刚斥候说张世泽带着京营慢腾腾的赶路，这说明什么？说明张世泽不懂兵贵神速的道理。”
李岩话音刚落，宋献策立马接口说道：
“说到底，张世泽还只是个孩子。正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算他有些小聪明，又能成什么事？”
虽然李岩和宋献策是谋士，可李自成到底是上上下下数次，久经风浪之人，看问题比这帮书生要深的多。
“实在是想不通，张世泽区区两万人，怎会主动进攻我们百万大军？”
李自成这话一出口，李岩和宋献策立马将嘴边好听的话咽回肚里。
是这个理，崇祯能够封张世泽为京营总督，说明张世泽有点本事。
可就算张世泽手下两万京营骑兵战斗力超群，那也只是两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拿下百万大军。
纵然自己这边的百万大军只是上不了台面的乌合之众，可这也是百万。别说这是百万个人，就是百万头猪，他们两万人，每人也得砍五十个。累也能累死他们。
据可靠消息，崇祯给张世泽的命令是阻拦自己这帮人，不是剿灭。
崇祯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张世泽拖住自己这帮人的脚步，等卢象升剿灭张献忠后，再对自己这帮人形成总攻。
这段时间大家相安无事，都是在等。张世泽在等卢象升赢，自己在等张献忠赢，又或者他们两败俱伤。
继续默契的等下去才是合理，张世泽只有两万人，没理由打破这种默契。
再加上张世泽现在行军速度缓慢，更是不合常理。
按道理来说，张世泽应该利用骑兵的优势，快速穿插过来，在自己这边援兵到来之前，给自己致命一击。
可现在呢？张世泽竟然慢腾腾的行军，唯恐速度快了，自己这边援军赶不到。
难道说张世泽有援兵？
不可能的，自己的百万大军分散在方圆几百里内，张世泽有没有援兵，自己比张世泽都清楚。
就在李自成，李岩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张世泽为何要贸然进攻时，刘宗敏火急火燎冲进中军营帐。
看着刘宗敏冒失而至，脸色也难看异常，牛金星笑着打圆场：
“刘将军，还得是你，冲锋打仗冲的最快，回援中军也是最快。怎么样，二十万大军带回来了吧？”
刘宗敏没有搭理牛金星，而是失魂落魄的看着李自成。
“闯王，我把二十万大军弄没了？”
“什么？弄没了？什么叫弄没了？”李自成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二十万大军刚给你一个月，怎么就没了？”
“闯王，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没了。按照你的吩咐，我将人马化整为零分散开，这样就不用给粮饷。”
刘宗敏说完这话，刚刚目瞪口呆的牛金星长长呼了一口气。
“这不挺好？人马只是分散出去，不是没了。”
“不是这样的，真没了。分散开的时候好好的，结果回不来了。”
“什么叫回不来了？”此时李自成再也坐不住。
“闯王，就是回不来了。我用尽一切办法，也只带了五千人回来。”
“人呢？”李自成冲到刘宗敏面前，口水喷了刘宗敏一身。
“回家吃饭了。”
“刘宗敏，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你还开玩笑？”
“闯王，刘将军没有开玩笑，兄弟们确实回家吃饭了。”
此时牛金星好像想到了什么，再联想这么多天的小道消息传闻，牛金星豁然开朗。
起初还纳闷张世泽在中牟时要那么多钱粮干嘛，开封城里的钱粮给他了还不够，最后竟然冒着被误会和反贼同流合污的风险让刘宗敏前去卫辉弄钱粮。
张世泽显然知道钱粮在哪，可以他的身份又不方便去抢……等等，难道说在自己攻打开封城时，张世泽率领京营驻扎在开州，就是为了等，等坐收渔翁之利？
牛金星越想心越慌，越想越觉得张世泽太过可怕。
“牛将军，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闯王，我们终究是小看了张世泽。这一个月，我们都觉得是和张世泽达成默契，互相按兵不动，等卢象升和张献忠的战果。”
“难道不是？”李自成话虽如此说，可内心已经发虚。
“不是，这一个月只有我们在等，张世泽没等。他在赈灾，赈灾就是攻打我们。”
赈灾就是在攻打我们？！
牛金星这句话直接将李自成撂在那。
当初自己为何造反？还不是因为下岗没饭吃，迫不得已才加入黑社会？
如果当初朝廷能够妥善安排，自己哪里会造反？
自己造反的初衷是什么？不就是带着一帮苦难的百姓活下去吗？！
现在朝廷赈灾，让苦难百姓活下去，却成了自己的脖子上的一把刀。
想到这，李自成回想这些年的造反生涯：
从刚开始的底层，一步一个脚印的爬到最高层。一路走来，哪个脚印不是尸山血海？
自己还是那个自己，可心已经不是当初那颗心。
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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