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爪帮的人退走，溶洞内只剩下索蕾娜一行人与银面及其带领的几名灰袍人。
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尚未散去，又添上了几分对峙的紧张。
花时同醉那带着讥讽的质问，如同冰冷的匕首，直指银面。
维林和安倍晴日月虽未言语，但目光也锁定了银面，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池晏殊更是对银面怒目而视，觉得就是这个情报贩子差点害死大家。
萨尔德加缪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蓝黑色的眼睛在银面和索蕾娜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期待一场新的“好戏”。
面对花时同醉的逼问，银面并未显得慌乱，他那半张银色面具下的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优雅地摊了摊手：“诸位，关于那骨片，我承认，是我看走了眼，情报有误。在此，我向各位致以诚挚的歉意。”
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很低。
“一句看走了眼，就想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花时同醉显然不吃这一套，玉骨折扇轻摇，语气却愈发冷冽，“那骨片分明是引动此地远古怪物的关键，其力量特性与大地相连如此明显，以你银面的见识和情报网络，会看不出来？我看你是故意为之，想借这怪物之手，或者借我们之手，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那骨片的卖家究竟是谁？别告诉我你这种老狐狸会不做任何调查就收下如此诡异的物品！”
银面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溶洞内只有远处地下水滴落的声响，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他身后的几名灰袍人下意识地交换了眼神，手都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安倍晴日月的眼睛。
“唉，”银面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中带着真实的疲惫，“事已至此，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了。”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索蕾娜身上，语气变得严肃，“诸位，我银面在此立足，靠的便是信誉。此次确实是我失误，但我绝非有意陷害。那骨片……来源极其隐秘，卖家使用了多重伪装，连我也无法确定其真实身份。交易通过第三方完成，钱货两清后便彻底失去了联系。其上的力量波动也确实前所未见，我才误判为可能与未知存在相关。至于它能引动沙迪克斯兰卡……这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料。恐怕，连那卖家自己，都未必清楚这骨片的真正作用，或许……他也是被人利用了。”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将责任推给了神秘的卖家和未知的巧合。
但在这座充满谎言与欺骗的城市，这番话能有几分可信度？
“巧言令色。”安倍晴日月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静，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你身上，有契约残留的气息，并非普通交易契约，而是……更古老的束缚之契，带有强制效力的灵魂烙印。你隐瞒了关键信息，是身不由己，还是另有所图？”
他指尖不知何时夹住了一枚古铜钱，铜钱微微震动，散发出淡淡的灵光，映照出银面周身那几乎不可见的、缠绕的暗色能量丝线。
银面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虽然很快恢复自然，但这一细微的变化并未逃过在场几位强者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维林也缓缓开口，风带来的低语让他捕捉到更多：“银面先生，你的情绪中，除了歉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和……被胁迫的无奈，以及一种深藏的痛苦。这座城里，有什么在逼迫你吗？或者说，这场集会，本身就是一个针对某些目标的陷阱？你并非全然自愿，但你的灵魂已被枷锁束缚。”
花时同醉冷笑一声，接着维林的话分析道，他的思维极其缜密：“让我们来猜猜看。你银面八面玲珑，能让你都感到胁迫，甚至不惜冒着得罪我们这等不明底细强者的风险，也要进行这次拍卖……对方来头肯定不小。是‘灰袍会’里那些研究禁忌的老怪物，想测试远古力量的反应？还是‘毒蝎’那个疯女人想搅乱局势，趁机吞并其他帮派的地盘？又或者是……城外来的，连你们暗影集会都惹不起的过江龙，比如……某些隐世的古老家族，或者……魔族的某些激进派系？”
他每说出一个可能性，就仔细观察着银面的反应，虽然对方掩饰得很好，但提到“魔族激进派系”时，银面瞳孔那瞬间的收缩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银面面具下的脸色变幻不定，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原以为这群人只是实力强大的过客，没想到他们的洞察力如此恐怖，几乎要将他的老底都掀开来。
安倍晴日月能看穿契约本质，维林能感知情绪波动，花时同醉更是老辣地直接分析幕后黑手，几乎接近了真相。
而那个始终沉默的银发少女，更是给他一种完全无法看透的感觉。
“诸位……”银面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干涩，甚至有些沙哑，“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并非好事。这摊浑水，比你们想象的要深得多，牵扯的利益方也远不止表面上这几个帮派。我银面今日认栽，愿意做出补偿，只求换取一时的平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诸位在佩德罗伊布城期间，我提供的信息渠道完全免费开放，并且，我个人收藏的宝库，可以向诸位开放一次，任选三件物品，作为赔罪。只求诸位……莫要再深究此事，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一个顶级情报商的免费信息渠道和任意三件珍藏，其价值难以估量，而他最后的劝离，更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意味。
然而，索蕾娜却轻轻笑了。
那笑声在寂静的溶洞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又洞悉一切的嘲弄。
“补偿？离开？”索蕾娜抬起眼，银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穿银面的灵魂，直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秘密，“你觉得，我们缺你那点东西？还是你觉得，我们是那种会被一点危险就吓跑的懦夫？”
她向前走了一步，虽然姿态依旧慵懒，但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却悄然弥漫开来，并非强大的力量外放，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存在感，仿佛她站在那里，本身就是规则的体现。
这股压力让银面和其身后的灰袍人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你背后的人，或者说，控制你的那个存在，想用这怪物试探什么？试探这座城的防御极限？试探各方势力在危机下的真实反应和底牌？还是……专门为了试探像我们这样，‘不明底细’却拥有足够力量、可能打破平衡的外来者？”索蕾娜的语气很轻，却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银面的心上，将他试图隐藏的秘密一层层剥开，“你，或者说你们，在策划着一场波及整个城市，甚至更大范围的动荡。这头怪物苏醒，恐怕正在你们的计划之中，或者，至少是你们可以接受的‘意外’，是用来搅乱局势、吸引火力的绝佳工具。我说得对吗？”
银面呼吸一滞，面具下的额头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他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这个银发少女！
她不仅实力深不可测，心思更是敏锐得可怕，仅凭有限的线索，几乎还原了整个事件的轮廓。
“我……”银面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感觉到灵魂深处那道束缚他的契约正在隐隐发烫，警告他不得泄露更多。
“不必说了。”索蕾娜打断了他，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仿佛对揭穿他的秘密并没有太大兴趣，“你的补偿，我们没兴趣。你的苦衷，我们也不同情。你的秘密，我们暂时也懒得深挖。不过，记住一点……”
她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刃，穿越空间的距离，直刺银面的灵魂深处，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面具，看到他惨白的脸色。
“别再来招惹我们。不要试图利用我们，不要将我们卷入你们那无聊的阴谋。否则，不管你背后是谁，不管你身上有什么枷锁，我都保证，你会是第一个后悔的。到时候，你灵魂上的那道契约，会是你最小的麻烦。”
话音落下，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银面却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双腿有些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毫不怀疑索蕾娜话语中的真实性和她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那是一种超越了力量层级差距的、源自生命本质的敬畏。
“……我明白了。”银面深深地低下头，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这一次，他的敬畏是发自内心的，“今日之事，是我银面之过。阁下之言，银面谨记于心，绝……绝不敢再有下次。”
他甚至不敢再抬头看索蕾娜一眼。
索蕾娜不再看他，转身对着同伴们说道：“走吧，这里乌烟瘴气的，待着不舒服。”
维林、安倍晴日月和花时同醉点了点头，跟上索蕾娜的脚步。
池晏殊连忙跟上，经过银面身边时，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萨尔德加缪则对着银面做了一个夸张的抹脖子动作，然后笑嘻嘻地追了上去，嘴里还哼着走调的歌谣。
看着索蕾娜一行人消失在溶洞的另一个出口，银面才敢缓缓直起身，扶着旁边的石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从万丈悬崖边捡回一条命。
他取下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苍白无比，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大人……”他身后一名灰袍人上前一步，低声开口，声音里也带着后怕，“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他们似乎察觉到了很多……会不会影响‘主上’的计划？”
银面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极度的疲惫和一丝恐惧：“走？我们能拦得住吗？那个银发少女……太可怕了。她的眼神，她的话语，让我感觉像是在面对……面对那些早已不该存于现世的古老存在，甚至比那更……”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凝重，“计划必须提前了。沙迪克斯兰卡的苏醒虽然是个意外，但也打乱了所有人的部署，同样也给了我们浑水摸鱼的机会。立刻通知下去，启动‘暗潮’预案。同时，将关于这群人的评估，尤其是那银发少女的，列为最高机密，直接呈报给‘主上’。记住，千万不要再试图去接触或监视他们，那不是我们能够触碰的存在！”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索蕾娜离开的方向。
“是！”灰袍人躬身领命，迅速离去。
银面独自站在狼藉的溶洞中，望着那深邃的地缝，眼神复杂。
这群人的出现，究竟是“主上”计划中的巨大变数，还是……打破目前僵局，甚至反制其他棋手的关键？
他隐约感觉到，佩德罗伊布城的这场风暴，已经因为远古怪物的怒吼和这群神秘强者的降临，而彻底脱离了原有轨道，正朝着一个无人能够预测的方向疯狂加速。
各方势力潜藏在水下的冰山，即将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冲击，而猛烈地碰撞在一起，其结果，恐怕会超出所有幕后策划者的想象。
而此刻，离开了遗忘墓园地下溶洞的索蕾娜一行人，正行走在佩德罗伊布城愈发混乱和紧张的街道上。
远处，隐约传来了更多的骚乱声和战斗的轰鸣，仿佛整座城市都因为地底怪物的苏醒而陷入了全面的躁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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