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柏林，春风终于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阳光透过新绿的菩提树叶，在碎石路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在经历了连日的会议、伤员探望和永无止境的战略规划后，林终于兑现了他与安娜的承诺，空出了一整天的时间。
安娜早早地就在约定的街角等候了。
她没有穿平日里那身朴素的工装，而是换上了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领口系着一个简单的白色蝴蝶结，金色的发辫梳理得一丝不苟，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
当她看到林从街角走来时，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像阳光穿透了云层。
“你终于来了！”
安娜快步迎上前，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我还以为你这个大忙人又把这事忘了呢。”
林今天也难得地脱下了一直穿着的深色外套，换上了一件较为轻便的夹克。
他微笑着打量了一下安娜：“怎么会忘记和你的约定。”
“你今天很漂亮。”
安娜的脸颊微微泛红，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活泼的模样。
她自然地向前一步，伸手想要去牵林的手：“那我们快出发吧！”
“今天我可是规划了好几个地方呢！”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林的手时，林却下意识地将手插进了裤袋里。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安娜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她立刻扬起下巴，带着一丝俏皮的倔强说道：“怎么，还不好意思吗？”
“别忘了，我可比你大好几岁呢，作为姐姐，牵着弟弟的手带他去玩不是应该的吗？”
林看着安娜故作成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只比我大两岁而已，不用总是强调这个。”
“大两岁也是大！”
安娜坚持道，再次伸出手，这次她的眼神更加坚定，“在你不省人事的时候，可是我这个‘姐姐’一直在照顾你呢。”
“今天你得听我的安排。”
这一次，林没有躲开。
安娜温热的手指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那触感让他微微一怔。
她的手并不像格特鲁德那样纤细柔弱，也不像莉泽洛特那样总是微微发凉，而是温暖而有力的，就像她的人一样，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第一站，我知道一家很棒的面包店，他们家的黑麦面包是全柏林最好吃的！”
安娜兴奋地说着，拉着林的手向前走去。
阳光透过菩提树的枝叶，在他们身上跳跃。
安娜像个真正的导游一样，一路上不停地为林介绍着沿途的风景。
“你看那栋红色的房子，战前那里是一家很出名的咖啡馆，父亲常带我来这里吃蛋糕。”
“转过这个弯就能看到施普雷河了，夏天的时候我们常在这里游泳。”
林安静地听着，任由安娜牵着他的手穿过柏林的大街小巷。
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如此放松地观察这座城市——不是作为战略要地，不是作为战场，而是作为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
面包店的老板娘显然认识安娜，看到他们牵着手进来，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安娜，今天带朋友来了？”
“嗯嗯！”
安娜自豪地介绍道，“他可是我们的大英雄呢！”
林尴尬地轻咳一声，安娜却笑得更加开心了。
他们买了一块还带着烤箱余温的黑麦面包，安娜熟练地掰下一半递给林：“尝尝看，是不是特别香？”
面包的外皮酥脆，内里柔软，咀嚼时满口都是麦子的香气。
林点了点头：“确实很好吃。”
“对吧！”
安娜得意地说，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接下来的时间里，安娜带着林去了她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公园，在那里他们喂了鸽子；
去了米特区的一家旧书店，安娜说那里有全柏林最全的诗集；
最后他们来到博物馆岛附近，坐在河边的长椅上，看着夕阳将施普雷河染成金色。
“你知道吗，”安娜轻声说，手指依然没有松开林的手，“有时候我真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没有战争，没有斗争，只有阳光、面包，还有……”
她突然顿住了，脸颊再次染上红晕，转过头去假装在看河面上的天鹅。
“还有什么？”
林好奇的问道。
“还有你……”
林愣住了。
看着她被夕阳勾勒出柔和轮廓的侧脸，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心中某个坚硬的地方似乎也渐渐变得柔软。
他第一次没有去思考战略布局，没有去分析阶级力量对比，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个宁静的午后。
“谢谢你，安娜。”
他轻声说。
安娜转过头，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柏林。”
林微笑着说，“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柏林。”
安娜的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明媚，她稍稍握紧了林的手：“那以后我经常带你看好不好？”
“我知道柏林还有很多很多美丽的地方。”
晚风轻轻吹过，拂动了安娜额前的碎发。在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勇敢坚强的女战士，只是一个沉浸在初恋甜蜜中的少女。
而林也暂时放下了肩头的重担，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少年，陪伴在一个想要与他分享整个世界的女孩身边。
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时，他们才起身踏上归途。
安娜依然牵着林的手，步伐轻快得像是在跳舞。
这个平凡的春日，对于在革命洪流中挣扎的他们来说，珍贵得如同沙漠中的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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