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瑶揉着酸痛的腰背，拖着步子往院门走去。
刚拉开门闩，就见柳南风正倚在门框上，脸上还挂着她缝的那只歪歪扭扭的口罩——只是现在已经被蹭得灰扑扑的，边角还沾着可疑的褐色斑点。
林兮瑶只看他那副蔫头耷脑的模样，还有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气味，就知道他今天肯定又陪着穆小公子施肥去了。
穆家的青篷马车还停在不远处，护卫穆青正坐在辕座上擦拭马鞭。林兮瑶眼睛一亮，立刻踮脚挥手：穆大哥，辛苦你送我小舅回来啦！
穆青抱拳回礼：林姑娘客气。他声音刚落，车帘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起，露出穆景渊半张清俊的脸。少年目光在林兮瑶沾着皂液碎屑的衣襟上停了停，微微颔首，又迅速放下帘子。
直到马车辘辘远去，柳南风才垮着肩膀蹭进院子。林兮瑶盯着他裤脚上干涸的泥印，突然发现他后脑勺还粘着片稻草——
她急忙捂住嘴，肩膀却止不住地抖。
要笑就笑吧！柳南风扯下口罩，露出被压出红痕的耳朵，真是平时白疼你了。
小舅，你这就冤枉我了。林兮瑶努力板起脸，可嘴角直往上翘，我就是好奇...你不是说去修篱笆吗？怎么...她指了指他衣摆上可疑的湿痕。
柳南风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难道要告诉她，师傅发现他捉弄穆景渊，今日特意罚他跟着一起挑粪？
“你先压一压你的嘴角吧！”柳南风无语。
厨房有热水，林兮瑶见好就收，你来抬一下？灶膛里的火整天没灭，这会儿水温正好。
柳南风挑眉：你在家鼓捣什么呢？
好东西！林兮瑶神秘兮兮地眨眼，却见他突然盯着灶台——
那碗冷透的青菜粥原封不动摆在原地。
你没吃午饭？柳南风声音陡然拔高。
林兮瑶这才觉出饿来，揉着肚子讪笑：好像饿过头了...等爹回来一起吃晚饭吧！
等柳南风提着热水去冲洗时，林兮瑶已利落地收拾起厨房。余光瞥见昨日剩的米饭和炼猪油剩下的油渣，她眼睛一亮。
灶膛里添上新柴，铁锅烧热后先淋一勺水。米饭铺在锅底作响，她用木铲轻轻翻炒，待水汽蒸腾时加入金黄酥脆的猪油渣。浓郁的焦香瞬间弥漫开来——
好香啊！闺女做啥呢？林正德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传来。
爹回来啦！林兮瑶麻利地盛出三碗饭，猪油渣拌饭，马上好！
雪白的米饭上，油渣如琥珀般晶莹，淋了酱油后泛着诱人的酱色。林兮瑶最后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林正德顿时了一声：这油渣炸得透亮！
柳南风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冲进来，抽着鼻子直奔饭桌：总算有件顺心事了！
晚饭时间也是一家人难得的交流时间。
柳南风扒拉着碗里的猪油渣拌饭，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师傅那块地终于浇完肥水了！他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明儿起，我和那穆小公子总算不用挑粪桶了——改扎防风篱笆墙！
林正德闻言笑出一脸褶子：巧了，今儿布庄也热闹得很。他抹了抹嘴边的油渍，昨儿那些老顾客回去一传十，十传百，都怕咱家的买三匹送一尺优惠说没就没，铺子门槛都快被踏平喽！说着从怀里掏出鼓囊囊的钱袋，得意地晃了晃。
林兮瑶正捧着碗偷笑，忽然被四道灼灼目光盯住。
丫头\/瑶儿，你呢？林正德与柳南风俩异口同声。
我嘛...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今天试做了三锅透明皂。指尖在桌上画了个圈，能不能成...得看三天后开模！
什么透明皂？ 柳南风捏着筷子一头雾水，就是你今天在厨房里琢磨一天，连午饭都不吃的玩意儿？
林正德抢过话头，突然凑近，“透明皂就是香胰子！不过比铺子里卖的更金贵—— 他压低声音，是丫头自己琢磨出来的方子，听说洗完了手比那官家小姐还细嫩！
香胰子？！ 柳南风差点被饭粒呛着，你连这个都会？
林兮瑶得意的仰头，“哼哼，我会的可多了~”
要是真成了，先给我两块！今儿挑粪时师傅院里的张婶还夸我手白，可不能糟蹋了。柳南风唰地伸出两根手指，在灯下晃了晃手。
林正德笑骂：臭美！
然后他们三人，就透明皂做出来后，怎么打开销售局面进行了激烈的讨论，每个人都提出自己的见解与畅想。
林兮瑶眼睛晶亮，这透明皂若是成了，我自有妙计！
只要以净手雅物的名义送给县令夫人，不出三日，全县的闺秀们定会争相打听—— 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到时用紫檀木盒盛放，系上苏绣缎带，一块卖五两银子都算便宜！
柳南风嗤笑一声，深闺里的女子能有多少银钱？要我说，该取个雅致的名字，专门卖给那些读书人—— 他故意压低声音，学着私塾先生的腔调，只要说能提神醒脑、助益文章，那些书生们就是典当衣裳也要买！
你懂什么！ 林兮瑶不屑道，读书人一个月束修才几个钱？能比得上富家小姐的脂粉钱？县丞家的周小姐，据说上月买盒南洋珍珠粉就花了二十两！读书人？哼！
愚蠢的古代人，后世早就证实过了，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
柳南风闻言嗤笑，“那是你不知道，读书人虽穿粗布，却肯为一个风雅名号掏半年束修，到时候再编个典故，就说前朝某位状元考前净手用此皂，一举夺魁……那些穷书生，宁可饿肚子也要买！我亲眼看到一个寒门学子，为了充面子，掏半年束修买了块白玉——寒门学子最要脸面！”
那是他蠢！
蠢人才舍得花钱！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飞溅。林正德捧着饭碗左躲右闪，活像只被雷劈懵的鹌鹑。
我闺女这理儿通透！ 他刚附和半句，见柳南风眼神如刀，立刻改口，不过小舅子说的读书人市场...咳，那个...蚊子腿也是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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