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保安室里,气氛有些微妙。
林清源端坐在塑料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神情坦然中带着一丝探究,仿佛不是在接受问询,而是在进行一项社会观察。
值班经理是个四十岁左右、头发略显稀疏的中年男人,姓王。他反复看着监控录像,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林清源“凌空画符”、拍卡、滴血的全过程。王经理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又强行忍住,表情管理近乎失效。
“林……先生,是吧?”王经理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你能解释一下,你刚才在Atm机前面的行为吗?”
林清源点点头,语气平和而诚恳:“贫道欲取香火钱,然不识此‘聚灵法柜’用法。观前人操作,似需特定仪轨。贫道以为,需以符箓之力激发其枢机,故而尝试。若有不妥,实乃无心之失,还请海涵。”
王经理和旁边的两个保安听得一愣一愣的。“聚灵法柜”?“符箓之力”?这都什么跟什么?
“就是说,你不会用取款机,觉得那是……法柜,需要做法才能用?”王经理试图用现代语言总结。
林清源思索片刻,再次点头:“施主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矣。万物有灵,器械亦然,需以正确法门沟通。”
年轻保安小王没忍住,“噗”一下笑出声,又被老张瞪了一眼。
王经理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点头疼。从业十几年,砸机器的、装坏人的都见过,这种一本正经把Atm机当法器供起来的,真是头一回。关键是,这年轻人眼神清澈,态度诚恳,怎么看都不像是故意捣乱或者精神有问题,倒像是……刚从哪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出来的?
“你的身份证显示你是清风观的道士?”
“正是。”林清源答道,“贫道自幼在观中长大,今日初次下山。”
这就说得通了。王经理心里嘀咕,原来是个“古人”。他语气缓和了些:“林道长,Atm机是高科技产品,不需要做法,只需要按步骤操作:插卡,输入密码,选择取款金额就行。你往屏幕上贴卡、滴血,可能会损坏机器,也容易引起误会。”
“输入……密码?”林清源捕捉到一个新词汇,虚心求教,“乃是某种口诀心法?”
王经理:“……就是只有你自己知道的一串数字。”
就在这时,玻璃门外传来一个清亮且带着几分威严的女声:“怎么回事?”
一名身着警服、身姿挺拔的女警走了进来,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室内,最后落在林清源身上。正是接到银行方面略显含糊的报警后赶来的苏雨晴。
“苏警官,您来了。”王经理连忙起身,简单说明情况,并再次播放了监控。
苏雨晴看着监控画面里林清源那套行云流水却又匪夷所思的操作,秀眉微蹙。她的第一反应也是荒谬,但多年的刑侦经验让她习惯性观察细节。这个年轻道士(姑且这么称呼)的动作非常专注,甚至有种奇异的仪式感,眼神里没有狡黠或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学术探究的认真。滴血时那微微蹙眉的微表情,更像是某种必要的“牺牲”,而非破坏。
她走到林清源面前,出示了一下警官证:“我是市局刑警苏雨晴。林清源,你的行为已经干扰了金融机构的正常秩序。你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清源站起身,依礼打了个稽首:“苏警官。贫道已解释过,此乃误会。贫道不识此物用法,故而尝试沟通,并非存心扰乱。”他顿了顿,目光自然地落在苏雨晴脸上。师父的告诫在耳边响起,但他觉得,作为一名公门中人,若真有灾劫,出言提醒是积德行善。
于是,他斟酌着语气,尽量用对方可能理解的方式说道:“苏警官,贫道观你气色,官禄宫光明,显示事业顺遂,然则……”
“然则什么?”苏雨晴本能地警惕起来,这种开场白她太熟悉了,接下来无非是“印堂发黑”、“血光之灾”之类的套路。
林清源仿佛没察觉她的戒备,继续依据观察说道:“然则你眉宇间,特别是印堂与疾厄宫交汇处,隐有一丝凝滞之气,色呈青黑。此非命理,而是表征。据《黄帝内经》所言,青主寒、主痛、主气滞血瘀;黑主肾、主惊、主毒。结合你山根(鼻梁)左侧微有红筋浮现,主心火略旺,肝气可能稍有郁结。综合推断,你近日是否熬夜频繁,肩颈僵硬,且易怒烦躁?”
苏雨晴愣住了。她这几天确实在盯一个棘手的案子,睡眠不足,肩膀酸痛得厉害,今天早上还因为一点小事对下属发了火。但这……能看出来?
林清源接着说,语气更加郑重:“最重要的是,你双目神光虽足,但瞳孔下方‘子女宫’位置暗影微现,此处在面相学中也关联下属与协作。结合青黑之气指向的方位(他下意识地根据店内方位判断为西南),贫道推断,你今日若往西南方向公干,尤其在涉及金属、快速移动(轰鸣之声)的场景中,需格外警惕,恐有意外冲突,导致皮肉之伤,此即所谓的‘血光之灾’。这并非玄学,实为身体状况与外界环境相互作用下的高概率风险提示。”
这番说辞,融合了中医面诊、心理学压力和基本的方位判断,听起来竟然有几分……科学依据?至少比单纯的“印堂发黑”有说服力得多。
王经理和保安们听得云里雾里,但苏雨晴作为刑警,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西南方向?她下午确实要去城西开发区(本市西南方向)处理一个经济纠纷的后续,涉及一家五金加工厂(金属环境)。
是巧合?还是……
她深深看了林清源一眼,这个道士,有点邪门。但他的分析,又似乎建立在某种观察逻辑之上。
“你的提醒我收到了,谢谢。”苏雨晴没有表现出信或不信,而是公事公办地对王经理说,“王经理,看来确实是个误会。林道长初次下山,不了解现代设备。既然机器没有损坏,我看这事就算了吧,我会对他进行必要的安全教育。”
王经理本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连忙点头。
苏雨晴转向林清源,语气严肃但不失耐心:“林道长,现代社会有现代社会的规则。Atm机是取钱的工具,不是法器。以后有任何不懂的,可以先问人,不要自己尝试一些……非常规操作,明白吗?”
“多谢警官指点,贫道受教。”林清源虚心接受。
离开银行前,苏雨晴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向王经理请教如何“正确插卡”的林清源,那个专注的侧影,让她心中的疑虑和好奇交织在一起。
她摇摇头,骑上警用电动车。刚开出没多久,对讲机响了:“各单位注意,现通报一名在逃嫌疑人情况,张老三,男,38岁,涉嫌抢劫金店……最后被监控捕捉到出现在城西开发区废旧厂房一带,此人极度危险,可能持有自制火器……”
城西开发区!西南方向!金属加工厂(五金)就在那片区域!
苏雨晴猛地捏了下刹车,林清源那张认真提醒的脸再次浮现在脑海。
“科学的……面相分析?”她低声自语,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拧油门,警车加速向城西驶去。无论是不是巧合,这次行动,必须加倍小心。
而此刻,终于在一名热心大妈手把手教导下,成功从Atm机取出五百元“巨款”的林清源,看着手中粉红色的纸币,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密码便是开启此物的独门口诀。山下之法,果然精妙。”他将钱仔细折好放入内袋,感觉下山之旅,迈出了坚实且充满学问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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