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的话如同惊雷，在林辰耳边炸响。
镇魔台核心碎片？！而且是被污染的一部分？！
难怪那峡谷深处的气息如此恐怖，远超寻常魔物！那遮天蔽日的鬼手、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并非单纯的煞气凝聚，而是来自那被污染的核心本身！
“传承记忆中有模糊的记载……”苏晓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她抚摸着石壁上流淌着微光的刻痕，“千年前那场浩劫，镇魔台崩碎，核心并非完全湮灭，而是碎裂成了数块，散落各方。其中最大的一块主体，依旧维系着主要的封印，但还有部分较小的碎片，在爆炸中坠入了不同的空间裂隙，或者……被寂灭之源的力量污染、捕获。”
她指向石穴之外，那无尽的黑暗深渊：“这一块，就是被污染捕获的碎片之一。它沉沦于此，被寂灭气息不断侵蚀，反而成了滋养黑潮的一个源头。那鬼手，就是它逸散出的力量与寂灭气息结合形成的具现化怪物。”
林辰倒吸一口凉气。一块被污染的核心碎片就有如此威能，那完整的、尚未被污染的镇魔台，当年又该是何等辉煌？而能将其打碎的浩劫，又是何等可怕？
“这石穴，应该是当年‘御风者’巡逻时，用来临时休整、监测核心碎片状态的隐秘据点。”苏晓继续解读着石壁上的信息，“这里的净化之力，是前辈们留下的后手，用以隔绝碎片污染气息的侵蚀，也为了……有朝一日，后人能找到这里，或许能做些什么。”
能做些什么？面对那恐怖的存在，他们这两个炼气期的小修士，又能做什么？
林辰看着苏晓手中那团虽然稳定、却明显缩小黯淡了一圈的净化之源碎片，又感受了一下自己重伤未愈的身体和近乎枯竭的灵力，心中一片冰凉。
希望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我们……现在怎么办？”林辰涩声问道。返回上方几乎不可能，那鬼手和浓郁的煞气绝非他们现在状态能应对的。留在这里？这石穴的净化之力不知能支撑多久，而且没有食物和灵气补充，他们迟早会油尽灯枯。
苏晓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些古老的刻痕，仿佛在与万载之前的先辈对话。良久，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石壁记载，这处据点，有一条极其隐秘的甬道，通往……更靠近那块碎片本体的观测点。”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那里，或许有彻底净化，或者……至少暂时封印那块碎片的方法记载。”
更靠近碎片本体？！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林辰瞳孔骤缩。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哪怕只是靠近，恐怕都会被那恐怖的污染气息瞬间侵蚀，化为灰烬！
“太危险了！”林辰下意识反对。
“留在这里，同样是死路一条。”苏晓看向他，眼神清澈而坚定，“而且，净化之源碎片与那被污染的核心同源，或许……能为我们争取一线生机。我的血脉，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感应并规避最浓郁的危险区域。”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这是……‘御风者’的职责。也是我们唯一可能活下去，并完成使命的机会。”
使命……阻止寂灭之源，修复镇魔台……这沉重得如同山岳的责任，真的要靠他们两个微末修士来承担吗？
林辰看着苏晓那双承载了太多、却依旧不肯放弃的眸子，又想起守陵人影狩消散前那殷切的期盼，想起吴长老看似粗鲁实则隐含关切的警告，想起学院之外那被黑潮威胁的苍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无力感。是啊，他们没有退路了。从他们接触到这些秘密开始，就注定无法回头。
“甬道在哪里？”他问道，声音恢复了平静。
苏晓指向石穴最内侧，一面看似完整无缺的石壁。她走上前，将手掌按在石壁中心，同时引导着一丝微弱的净化之源气息和自身的妖血之力，缓缓注入。
石壁微微震动，上面的刻痕如同被点燃的灯带，次第亮起，最终勾勒出一扇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门户轮廓。
门户之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比石穴外更加精纯、却也更加阴冷的寂灭气息，隐隐透出。
“跟紧我。”苏晓回头看了林辰一眼，率先弯腰，踏入了那白光门户之中。
林辰没有丝毫犹豫，忍着伤痛，紧随其后。
穿过门户的瞬间，仿佛跨越了一层冰冷的水膜。身后的白光门户悄然闭合，将石穴那点微弱的安宁彻底隔绝。
眼前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向下倾斜的狭窄甬道。甬道四壁不再是粗糙的岩石，而是某种光滑的、暗沉色的金属，上面刻满了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符文，大部分已经黯淡，只有少数几处，在净化之源碎片光芒的照耀下，顽强地闪烁着微光。
空气中弥漫的寂灭气息浓郁了数倍，带着一种直侵骨髓的寒意和扰乱心神的低语。林辰不得不持续运转青铜蝉的力量和精神力，才能保持灵台清明。苏晓也将净化之源碎片的力量激发到最大，形成一个微弱的乳白色光晕，笼罩住两人，艰难地抵御着外界的侵蚀。
甬道内寂静得可怕，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和脚步声在回荡。向下，不断向下。
每前进一段距离，压力就增大一分。林辰感觉自己的伤势在寂灭气息的侵蚀下隐隐作痛，灵力恢复得极其缓慢。苏晓的脸色也越来越白，维持净化光晕对她同样是巨大的消耗。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的光芒。
那是一种暗红色的、如同凝固的血液般的光芒，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邪恶与死寂。
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混乱与毁灭意志，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两人的心神！
到了！观测点！
两人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加快脚步，冲出了甬道尽头。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圆形平台，平台边缘由透明的、类似水晶的材质构成。而平台之外……
林辰和苏晓只看了一眼，便如遭雷击，浑身冰冷，几乎无法呼吸！
平台下方，并非预想中的岩石或熔岩，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缓缓旋转的暗红色漩涡！漩涡之中，沉浮着无数扭曲的、哀嚎的灵魂虚影，以及破碎的山川、崩塌的星辰景象！而在漩涡的最中心，一块约有房屋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暗红色诡异脉络、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巨大晶体，正散发着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恐怖气息！
那就是……被污染的镇魔台核心碎片！
仅仅是注视着它，林辰就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抽离、撕碎，体内的灵力躁动不安，隐隐有被污染的迹象！苏晓更是闷哼一声，妖血之力剧烈翻腾，身后的尾巴不受控制地完全显现，尾尖的火红绒毛都黯淡了几分！
净化之源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死死护住两人，但在这庞大的污染源面前，如同风中残烛，光芒被压制得只能笼罩平台方寸之地！
“不能……再靠近了……”苏晓咬着牙，声音颤抖。再往前，净化之光也护不住他们！
林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平台内部。平台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石柱，石柱顶端，悬浮着一枚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玉的暗青色鳞片，鳞片上刻满了细密的银色符文，正散发着微弱的、与净化之源同源，却更加古老苍茫的波动。
而在鳞片下方，石柱表面，刻着几行更加清晰的古老文字。
苏晓强忍着不适，走上前，辨认着那些文字。林辰也凑近看去。
“余，御风统领，青鳞，奉命监测‘秽心’（指被污染的核心碎片）。然秽心污染日深，已非人力可净。唯有借‘祖鳞’之力，布‘九封净邪阵’，或可暂封其扩散，延缓寂灭之期。然布阵需时，且需引动秽心之力，凶险万分，十死无生。后来者若见，量力而行。若决意封邪，以净化之源激活祖鳞，依阵图行事……阵图在此……”
文字到此戛然而止，旁边是一副极其繁复玄奥的阵图，刻画着九个关键的节点和能量流转路径。
九封净邪阵！暂封碎片！
希望就在眼前！但这希望，却需要用生命去赌！而且很可能是……有死无生的赌局！
引动秽心之力？那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会被污染吞噬，万劫不复！
苏晓看着那枚散发着苍茫气息的“祖鳞”，又看向平台外那如同地狱之心的恐怖碎片，身体微微颤抖。这是先祖留下的最后手段，也是……最残酷的抉择。
林辰也沉默了。他看着那复杂的阵图，又感受了一下自己重伤的身体和所剩无几的符箓丹药。
留下，等死。尝试封印，九死一生。
怎么选？
他抬起头，看向苏晓。恰好，苏晓也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挣扎，以及……那最终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没有言语。
苏晓伸出手，缓缓握住了那枚暗青色的“祖鳞”。
林辰深吸一口气，将怀中那团光芒已然黯淡的净化之源碎片，轻轻按在了祖鳞之上。
微光，自祖鳞之上，缓缓亮起。
如同黑夜中，最后点燃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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