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沉默地坐在昏睡的楚玉苏身边。
手指无意识地摩梭着挂在身侧的匕首刀柄，内心焦灼。
已经做好了如果苏苏欺骗他，那他就再次回到青铜门里去找苏苏的决定。
暗堡中，楚玉苏吃了早饭。
照顾她的工作人员，心疼她承载异能的半身自杀。
劝她去暗堡的体院馆玩一会儿散散心。
楚玉苏有些疑惑，便直接问她：“你看起来很怜悯我？”
对方告诉她：“按照医生对你的评估，承担异能的小狗……其实代表的是你自己的人格毁灭倾向，如果可以的话，请继续活下去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意我的生死？”楚玉苏觉得很奇怪。
这个照顾她的暗堡工作人员，也是个异人，而且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
对方对于她这个陌生人，表现出了楚玉苏无法理解的同情和怜悯。
“因为我所做的努力，就是想要让你和像你一样生病的人，可以健健康康的走出暗堡，回归生活，热爱生活。”
这是一个因为爱自己，想要以救助别人来满足自己精神需求的人，她像爱自己一样爱别人。
换一种古人的说法，大概就是一种淡薄如水的君子之爱。
这是一个很好的人。
楚玉苏微笑着点头：“谢谢。”
她顺着对方指引的方向，朝着体育馆走去。
长长的走廊里，窗户透过来的阳光，拉扯着她拖在身后的影子。
仿佛这个世界拉扯着她，极尽可能的挽留。
楚玉苏伸手去触摸温暖的阳光。
之前的二十五年，她孤独、单调、挣扎、沉寂。
早就习惯了待在冷清的角落里。
不会有人扯着她，将她带进灯火辉煌人群中央。
而现在，她在另一个世界有了去处。
这个世界反而好像试图要留住她了，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试图让她活在这个世界上。
楚玉苏又往前走。
体育馆里。
同样是在这里养伤的病人正在打球。
那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
扎着长发，戴着一对很有苗疆特色的耳环，她只是一个人在安安静静的拿着篮球投篮。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楚玉苏站体院馆的角落静静的看着。
直到那个女孩似乎玩累了停下来，转头看向她这个方向。
楚玉苏可以看到，窗外的光扎成一块漂亮的纱，温柔地披在这个女孩身上。
女孩有一双宝石绿色的瞳孔。
她对楚玉苏笑，语调平直且专注地问：“你看了很久，想要玩吗？”
楚玉苏对上那双专注的绿色眼眸摇头：“谢谢，我不会打篮球，但是我喜欢看你投篮。”
楚玉苏只是随口说出的这句话。
然后自己却愣住了。
她想起孤儿院的阿姨说，她是两岁大的时候，被父母放在孤儿院门口的。
那个阿姨照顾了她很多年，直到她十几岁的时候，对方才离开孤儿院，据说是被儿子接走养老了。
她想起学校的老师因为她是个孤儿，总是格外的照顾她一点。
其中有一个班主任，所有同学都说他很凶，但是每次周末所有人放学的时候，这个老师都会把她留下补课，直到处理完事情，开车亲自把她送回孤儿院，老师只说顺路。
她想起大学同学，那个寝室里总是要拉着她参加宿舍集体活动的女孩们。
想起守在她病床前的冯宝宝。
想起那个刚刚说请她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工作人员。
以及眼前这个愿意请她一起玩篮球的女孩。
楚玉苏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并不是直到如今她才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而是在吴家生活的那七年时光，她所接触到那些人，教会了她什么是爱。
吴爷爷吴奶奶是希望她能帮大哥才对她好的。
但是那种只要划进我的圈子里，我就明明白白待你好的姿态，教会她人与人建立连接的相处之道。
养父、师父、二伯他们扮演的角色像是父辈。
不同的观点在碰撞，确实有谁想引导谁，谁想算计谁的小心思，但是也并非所有的小心思都是可恶的。
他们教会她，人给出善意和恶意的原因多种多样，并非非黑即白，处理方案也绝非完全断掉连接，一刀切完。
这些或多或少的枝枝蔓蔓，看似不起眼，实则也是构成人生图谱的一部分。
一直陪伴着她的大哥，其实也教会了她如何照顾自己，如何关注自己的需求。
如果只有一个世界很好，另一个世界是地狱，那么楚玉苏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抛弃一个，回归一个。
做法很简单，让其中一个世界的自己自杀就好了。
楚玉苏笑了笑，她看向坐在空旷的体院馆里休息的女孩，伸出了自己的手：“你好，我叫楚玉苏，可以交个朋友吗？”
女孩看着她的手，愣怔了好一会儿，伸出了自己带着手套的手，握了上来：“你好，我叫陈朵，在你之前我只有一个朋友，他叫做陈俊彦，你是我的第二个朋友了。”
楚玉苏有一瞬间，诧异于这个女孩的直白单纯，这种相处的感觉很舒服。
她笑眯眯地说道：‘那加个联系方式？’
陈朵的眼睛亮了亮。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陈朵！你在做什么？”
他似乎很紧张陈朵，确定了没有异状，才放下心来。
陈朵无视了廖忠的态度，她微笑着对楚玉苏介绍：“这是廖叔。”
然后又对廖忠解释：“这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楚玉苏。”
廖忠蹙眉，额头上出现一道很深的褶皱，显得整个人都极为愁苦。
是个控制欲很强且主观意识很重的人，简单来说，这又是一个认死理的犟种。
楚玉苏想到了那个把自己混进虫窝里差点被吃干净的吴老三。
楚玉苏礼貌性点头，看出来陈朵的廖叔并不想要让她和陈朵过多接触，也没有点破。
果然老廖开始发难：“陈朵，我们要快点去检查了，然后还有事情，走吧，时间不多。”
陈朵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她有些失落地看向楚玉苏：“我下个月还会来，我还能在这里见到你么？”
楚玉苏没说话，晃了晃手机：“只要清醒着，可以随时联系。”
陈朵这才和楚玉苏告别，跟着廖忠的脚步离去。
楚玉苏耳边传来天道意识的声音。
“苏苏，你可以同时掌控两个世界的身体了，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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