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土房窗外就透进了浅灰色的光。
苏晚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炕上还睡着的凌策和团子。
她摸了摸团子的额头，确认烧已经退了，悬了一夜的心才稍稍放下。
灶膛里的火早就灭了，她舀了点冷水倒进锅里，准备煮点稀粥，昨天王大娘送的红薯还剩一个，刚好能给团子当早饭。
“醒了？”
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苏晚手一抖，水洒了小半瓢在灶台上。
她回头看，凌策已经坐起身，正揉着眉心，眼底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却没有往常的不耐烦。
自从昨天凌策给团子找了退烧药，又把藏起来的钱拿出来给她买了两斤棉花，苏晚就一直处在恍惚里，总觉得眼前的人不是那个冷待了她三年的丈夫。
“我……我煮点粥。”苏晚低下头，慌忙擦着灶台上的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她已经习惯了早上自己悄悄起来干活，凌策要么睡到日上三竿，要么起来就骂她动作慢，从没有过这样平和的对话。
凌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灶台边，看着锅里少得可怜的水，又扫了眼案板上那个孤零零的红薯，眉头轻轻皱了皱。
这个家是真的穷，穷到连顿像样的早饭都凑不出来。
前十三次轮回里，他从不在意这些，反正任务完成就离开，可现在，看着苏晚冻得发红的手，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今天我跟你一起去上工。”
凌策的话像颗石子扔进平静的水里，苏晚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手里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你……你说啥？”
“去上工。”凌策重复了一遍，语气很平静，“队里现在是割麦子吧？多个人多挣点工分，家里也能宽裕些。”
苏晚还是没反应过来，嘴唇动了好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不去找林小姐了？”
她记得前几天，凌策还跟村里的知青说，要跟城里来的林薇一起回城里，再也不待在这穷山沟里。
提到林薇，凌策眼底没什么波澜。
昨天他已经把原主写给林薇的信烧了，那笔回城的路费也收在了苏晚的布包里，与其用来跟林薇私奔，不如给这个家添点实在的东西。
他摇了摇头：“不去了，以前是我糊涂，往后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这五个字，像暖风吹进了苏晚的心里。
她愣了好一会儿，眼眶慢慢红了，赶紧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怕凌策看到。
这些年，她听了太多凌策的冷言冷语，从来没敢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任务者凌策做出致命剧情偏离行为！！！】
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 7576的声音，大概是之前静音时间到了，这次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
【原剧情设定“私奔前凌策消极怠工，连续三天不上工”，您当前“主动上工”的行为已完全打破剧情逻辑！世界线修正率暴跌至 20%！秩序维护者已进入世界通道，预计两小时后抵达！】
凌策没理会系统的哀嚎，弯腰捡起地上的抹布，递给苏晚：“粥煮稠点，我跟团子都能多吃点。吃完咱们一起去队里。”
苏晚接过抹布，指尖碰到凌策的手，赶紧缩了回来，小声应了句：“哎。”
早饭很简单，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加上一个掰成三份的红薯。
团子坐在凌策怀里，小手里抓着一小块红薯，吃得满脸都是，还时不时把手里的红薯往凌策嘴边递：“爹爹，吃。”
凌策心里一软，张嘴咬了一小口，红薯的甜香在嘴里散开。
这是他第一次跟这个家一起吃早饭，没有任务的压力，没有系统的催促，只有简单的烟火气，却比在世界管理局吃的任何一顿“营养套餐”都要踏实。
吃完早饭，凌策跟着苏晚往队里走。
刚出村口，就遇到了去上工的王大娘和李婶。
看到凌策跟在苏晚身边，王大娘手里的镰刀都顿了一下，惊讶地问：“小晚，这……凌策也去上工？”
苏晚有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嗯，他说想多挣点工分。”
“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李婶凑过来，小声跟王大娘嘀咕，“前几天还听赵知青说，凌策要跟林知青回城里呢，怎么突然想通了？”
议论声不大，却刚好传到凌策耳朵里。他知道，村里没人相信他会好好上工。
原主这些年，除了刚下乡的时候还干过几天活，后来要么装病偷懒，要么跟林薇在河边散步，队里的人早就对他有意见了，要不是看在苏晚的面子上，队长早就把他的工分扣光了。
走到麦地里，队长刘老实正拿着账本点名。
看到凌策，刘老实手里的笔停了下来，皱着眉问：“凌策？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身子不舒服，要歇几天吗？”
周围的村民也都看了过来，眼神里有惊讶，有怀疑，还有些看热闹的。
跟凌策一起下乡的知青赵磊，更是凑过来，小声对凌策说：“策哥，你咋来了？不是说今天跟林薇姐去公社买东西吗？”
凌策没理赵磊，走到刘老实面前，语气很诚恳：“刘队长，以前是我不对，总偷懒耍滑。往后我会好好上工，跟大家一起干活，您放心。”
刘老实愣了愣，上下打量了凌策好几眼，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他知道凌策是城里来的知青，心气高，以前说他两句，他还会跟人吵，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刘老实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行，那你跟小晚一组，割麦子。注意着点，别割到手。”
“哎，谢谢刘队长。”凌策应了一声，拿起旁边的镰刀，跟着苏晚走到了麦田里。
割麦子是个累活，弯腰、挥刀、捆麦秆，一套动作下来，没一会儿就腰酸背痛。
凌策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却没干过这么重的活，没割几垄，手心就磨出了水泡，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苏晚看他脸色发白，心里有点担心，走过来小声说：“要不……你先歇会儿？我先割着。”
凌策摇了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事，我能行。”
他知道，这点累不算什么，比起前十三次看着苏晚一个人在地里干活，自己却在阴凉处偷懒，这点苦根本不值一提。
【秩序维护者已抵达边界！正在扫描任务者坐标！】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凌策！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要你立刻停止上工，去找到林薇，完成私奔剧情，我可以帮你申请降低惩罚！】
凌策握着镰刀的手紧了紧，刀刃割过麦秆，发出“唰唰”的声响。
他没理会系统，只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他能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累，手心的水泡破了，渗出血来，沾在镰刀把上，有点疼。
可奇怪的是，心里却很踏实，这种靠自己的双手干活，为这个家努力的感觉，比任何一次完成任务都要让他安心。
太阳慢慢升高，晒得人皮肤发烫。
凌策跟在苏晚身后，虽然速度慢，却一直没停。
周围的村民也注意到了，议论声渐渐小了，看向凌策的眼神也从怀疑变成了惊讶。
王大娘甚至走过来，给了凌策一个水壶：“凌策啊，喝点水歇会儿，别硬撑着。”
凌策接过水壶，说了声“谢谢大娘”，喝了口水。
水是凉的，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了不少。
他看向不远处的苏晚，她正弯腰割着麦子，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却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看到凌策看她，苏晚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眼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不安，只有淡淡的温柔。
凌策也对着她笑了笑。
他知道，系统说的秩序维护者很快就要来了，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多的麻烦。
但他不怕，手里的镰刀很沉，手心的伤口很疼，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的，是真正在掌控自己的命运。
收工的时候，刘队长给凌策记了满分的工分。
走在回家的路上，团子被凌策抱在怀里，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
苏晚走在旁边，手里提着一小袋刚从队里领的玉米面，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凌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团子，又看了看身边的苏晚，心里暖暖的。
虽然这个家还很穷，虽然还有系统和秩序维护者的威胁，但他知道，只要他坚持下去，好好干活，好好守护这母子俩，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秩序维护者已锁定您的位置！即将实施强制修正！】系统的声音带着最后的疯狂。
凌策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夕阳，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笑。
来吧，不管是什么，他都接下了。
这个家，他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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