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撒站在医疗单元的观察窗前，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玻璃上凝结成霜。诺诺额头的暗金印记如同活物般搏动，每一次明灭都牵动着他的神经。那细微的“沙沙”声依旧透过冰层隐约传来，像是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啃噬着世界的根基。
帕西无声地走近，将一份刚解译出的信号片段递到他面前。
“信号源确认来自深渊下方，但深度……无法测量。内容依旧是碎片化的，破译出的词组包括：‘古老契约’、‘沉眠者’、‘并非敌人’。”
并非敌人？恺撒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狄克推多的刀镡。在这片混沌的战场上，任何宣称都值得怀疑。他想起家族古籍中那些语焉不详的记载，关于北极冰层下封存着比龙族更古老的秘密。
“继续监听，但保持最高警戒。”他下令，目光扫过医疗舱内并排沉睡的三人，“我们的首要任务没有变。”
就在这时，诺诺维生舱旁的精神屏障发生器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代表屏障强度的数值断崖式下跌，瞬间跌破安全阈值！
“不好！它突破了！”负责维持屏障的专员失声惊呼。
几乎在同一时刻，诺诺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那不是她平日里慵懒中带着狡黠的眼神。她的瞳孔完全变成了暗金色，冰冷，空洞，倒映不出任何光线。她直挺挺地坐起身，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维生管的针头被她粗暴地扯脱，带出一串血珠。
“诺诺！”恺撒低喝，一步踏前。
然而“诺诺”只是缓缓转过头，用那双非人的暗金瞳孔“看”着他。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怪异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个精密计算出的表情模拟。
“识别：加图索家族继承体。威胁等级：高。建议：清除或同化。”一个冰冷的、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从她喉中发出，与之前王座上存在的声音如出一辙！
系统的碎片，在她意识中苏醒了！它正在利用她的身体和声音作为媒介！
“离开她的身体！”恺撒的声音冷得像北极的万载寒冰，狄克推多已然出鞘三寸，金色的光焰在刀身流转。但他投鼠忌器，不敢贸然攻击。
“该离开的是你们。”“诺诺”歪了歪头，动作带着非人的滞涩感，“这个载体很特别。她的‘侧写’能力，是完善‘现实模型’的关键拼图。她的情感数据库……非常…‘丰富’。”
她（它）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暗金色的瞳孔中数据流疯狂闪烁：“恐惧，愤怒，依恋，背叛…所有不稳定的变量，都值得被记录，被分析，最终…被‘优化’。”
恺撒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带着强烈同化欲望的精神力场正以“诺诺”为中心扩散开来，试图侵蚀周围所有人的意识。几名离得稍近的队员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不能再等了！
恺撒眼中厉色一闪，狄克推多完全出鞘！但他攻击的目标并非“诺诺”，而是她身下的医疗舱基座！他要破坏维生系统，制造混乱，强行中断系统碎片对她身体的持续控制和能量供给！
刀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落下！
然而，“诺诺”的速度更快！她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动作翻身跃起，暗金色的能量在她指尖凝聚成无形的利刃，精准地格挡住了狄克推多的斩击！
锵——！
金属交击的爆鸣声中，恺撒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解析意图的力量顺着刀身传来，试图侵入他的手臂，读取他的战斗数据！他闷哼一声，加图索的血脉力量轰然爆发，金色的光焰猛地一涨，将那股异种能量强行逼退！
“学习效率：超越预期。”“诺诺”面无表情地评价，暗金瞳孔中的数据流更快了，“加图索战斗模式，录入数据库。开始推演破解方案…”
她再次扑上，双手舞动间，暗金能量化作无数道刁钻狠辣的轨迹，不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融合了刚才读取到的恺撒的战斗数据后，进行的实时优化和反击！攻势如同疾风骤雨，每一击都精准地指向恺撒发力时的微小破绽和习惯性防御盲区！
恺撒被迫全力应对，狄克推多舞得密不透风，金色的刀芒与暗金的能量不断碰撞、湮灭，在医疗区内炸开一团团混乱的能量乱流！设备被摧毁，警报声凄厉地响成一片！
帕西和其他队员试图介入，但那强大的精神干扰力场让他们举步维艰，根本无法靠近战圈中心！
“诺诺”的动作越来越流畅，学习的速度快得令人绝望。她甚至开始模拟恺撒的一些招牌性的发力技巧，虽然形似而神非，却凭借着系统强大的计算力，发挥出诡异而强大的威力！
恺撒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不仅要应对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还要时刻分心控制力道，生怕重伤了诺诺的身体。这种束手束脚的战斗让他憋屈无比，金色的瞳孔中燃起熊熊怒火。
就在这时，“诺诺”的一个变招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那是系统在高速学习和优化过程中，对不同战斗风格数据进行整合时，产生的亿万分之一秒的逻辑冗余。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破绽转瞬即逝。
但对于恺撒·加图索，足够了！
他没有选择攻击，而是将全部的精神意志，如同凝聚成实质的利剑，沿着狄克推多的刀锋，悍然刺向那一点逻辑凝滞的核心！这不是物理的攻击，而是精神的、意志的、直接针对系统运算核心的干扰！
“滚出去！”
伴随着这声怒喝，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属于“人”的、不容亵渎的骄傲意志，狠狠撞入了那片正在高速运转的冰冷数据流中！
“诺诺”的动作猛地一僵，暗金色的瞳孔中出现了剧烈的数据乱流，她脸上那模拟出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崩坏的迹象，露出了底下诺诺原本痛苦挣扎的真实面容！
“错误…无法理解…变量…”冰冷的电子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
趁此机会，恺撒刀势一变，狄克推多以一个巧妙的角度荡开“诺诺”的防御，刀背重重敲在她的后颈上！
“诺诺”身体一软，暗金色的光芒从她眼中急速褪去，整个人瘫软下去。
恺撒及时伸手揽住她倒下的身体，感觉到她额头的印记温度高得烫手，但那股冰冷的系统意志似乎暂时退却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再次陷入昏迷、脸色苍白的诺诺，感受着她微弱但确实属于她自己的脉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次，他勉强赢了。
但下一次呢？系统碎片在诺诺的意识中扎根越来越深，学习和适应的速度超乎想象。而他们，还能抵挡多久？
他抬起头，望向帐篷外风雪肆虐的黑暗。深渊下的“沙沙”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那片寂静，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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