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尘跟着程大夫往村里走，还没到村口，就听见鸡飞狗跳的喧闹混着村民的惊呼传过来。“咋回事？”他心里一紧，脚步下意识加快。
走近了才见着乱象——家家户户的家禽都失了常：公鸡扑棱着翅膀往土墙上撞，羽毛掉得满地都是；鸭子疯了似的往泥坑里扎，呛得嘎嘎乱啼；几只兔子互相咬着耳朵打转，没一会儿就直挺挺倒在地上，蹬了蹬腿没了气。
“这是造的啥孽啊！”一个村民蹲在地上，看着自家刚撞死的母鸡心疼得直跺脚。
那母鸡尸体才搁了半袋烟的功夫，羽毛就开始脱落，裸露的皮肤发黑发黏，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飘出来，和矿洞附近的死气味儿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程大夫快步上前，蹲下身翻了翻母鸡的眼皮，又用指尖戳了戳发黑的皮肤，指腹沾着黏腻的汁液。他脸色瞬间沉下来，起身时声音都发紧：“是死气。”
“死气？”村民们齐刷刷后退半步，脸上满是慌色，“母皇不是躲回矿洞了吗？咋还会有死气进村子？”
“是死气孢子。”程大夫抬头望向矿洞方向的山林，眉头拧成疙瘩，“母皇伤了根基不敢硬来，就放了这些看不见的孢子，顺着风飘进了村。家禽体型小、抵抗力弱，先遭了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这孢子暂时对人无害，但长期吸进肺里，身子骨会慢慢被淘空，巡夜队的后生怕是已经有反应了。”
话音刚落，两个巡夜的后生就晃着身子走过来，脸色白得像纸，说话都没力气：“程大夫，俺俩浑身软得像没骨头，手脚凉得跟揣了块冰，是不是也中了死气的招？”
程大夫摸了摸他们的脉搏，又扒开眼皮看了看舌苔，点头道：“是孢子的影响。赶紧回去喝碗热姜汤，屋里多撒些艾草，能挡一挡。”
牧尘看着地上发黑的鸡尸，心里沉甸甸的。
母皇这是在暗处耗村子的力气，再拖下去，恐怕不止是家禽，村民们也要遭殃。他拉了拉程大夫的袖子，压低声音：“不能等了，咱得赶紧找神树心的碎片。”
程大夫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神凝重：“这事得问向老太爷。族里的老底子秘密，都在他那儿存着，连我都只听过些零碎传闻。”
两人快步往族长家赶，刚进院门就见向老太爷坐在老藤椅上，手里摩挲着一块刻满向氏图腾的木牌，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显然早等着他们了。
“老太爷，我们有要事请教。”牧尘上前一步，把梦里先祖与神树结契的场景、神树心的秘密，还有村里死气孢子的乱象，一五一十说得明明白白，末了攥紧灵叶，“我们得找神树心碎片唤醒神树本源，不然村子迟早要被死气吞了。”
向老太爷听完牧尘的话，指节摩挲着掌心的木牌，那刻满向氏图腾的老木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长长叹了口气，木牌在掌心轻轻转了个圈，声音像浸过晨露的老树皮，满是岁月的沧桑：“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他扶着藤椅扶手站起身，往院门口走了两步，望着远处枝叶微垂的月华神木，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你们要找的神树心碎片，不在神树底下，在你家里，牧尘。”
“我家？”牧尘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脚，眼睛瞪得溜圆，睫毛都竖了起来，“俺家就是三间土坯房，院角堆着柴火，除了那口老井，连块像样的石头都没有，咋会藏着这么金贵的东西？”
“就藏在那口井里。”向老太爷转过身，眼角的皱纹笑成了沟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老茧蹭得牧尘脖子发痒，“惊讶吧？你刚回村住下没几天，那口枯井是不是自己就冒水了？”
牧尘猛地一怔，脑子里“嗡”地炸开——经老太爷一提，四个月前回村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
那时他和奶奶刚搬回老屋，院角的井确实是干的，井底积着半尺厚的枯枝败叶，还有他小时候扔进去的碎瓦片、石头子，扒着井沿往下看，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住了没三天，奶奶看着干井直叹气，喊来隔壁的向大爷帮忙清理。两人用扁担吊着竹筐，把井底的烂东西一点点淘上来，折腾了大半天，井壁都擦得露出了青石板。没想到隔天一早，奶奶就惊欢喜呼着叫他——井里竟渗满了清水，映着天光泛着涟漪，甜得像山泉水。
“当时只当是老井返潮，哪想到……”牧尘挠了挠头，嘴巴张了又合，心里又惊又乱。
向老太爷坐回藤椅，慢悠悠喝了口粗茶，才接着说道：“那井可不是普通的枯井。百年前你先祖向玄与神树结契后，怕神树心被死气侵蚀，就把一小块碎片取出来，藏在了井底的石龛里。那井底通着神树的主根，借着神树的灵气裹着，碎片才能安安稳稳待上百年。”
他指尖敲了敲掌心的木牌，图腾上的纹路被磨得发亮：“前几年井水干涸，不是井坏了，是神树的灵气弱了，压不住井底渗上来的死气。如今你回来了，守印人的血脉一觉醒，身上的灵气顺着地脉引动了神树根，井水自然就复涌了——这是血脉在叫应神树心呐。”
“连俺奶奶都不知道？”牧尘追问，声音都发颤了。
“这秘密是历代族长口传心授的，连家里的婆娘都不能说。”向老太爷的脸色沉了沉，“怕的就是走漏风声，被阴邪之物惦记。”
“原来如此……”牧尘恍然大悟，心里的乱麻瞬间被捋顺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欢喜，攥着灵叶的手都紧了几分，掌心的绿光也亮了亮。他一直以为神树心藏在神木深处，要闯过蚀虫窝才能拿到，没想到竟近在咫尺，就在自家院角。
旁边的程大夫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下来，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有了神树心碎片，既能帮牧尘彻底唤醒血脉里的力量，还能炼出净化孢子的药，真是天不绝咱们向家村。”
“别高兴太早。”向老太爷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小小的神树纹，摸上去还能感觉到凹凸的纹路，“井底不光通着神树根，还连着阴脉的分支。这几年死气往井里渗，底下指不定藏着多少蚀虫，甚至有母皇派来的眼线。”
他把钥匙往牧尘手里一塞，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传上来：“更要紧的是，唤醒神树心碎片，得用你的精血当引。你血脉里的灵气虽能镇住它，但过程中要是控不住力道，死气反扑过来，能把你的灵脉都蚀透。”
牧尘握着钥匙，指节都泛白了。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灵叶，那抹淡绿正轻轻贴着皮肤，暖融融的。
抬头时，眼里的慌乱已经散了，只剩坚定：“老太爷放心，我不怕。俺先祖能为村子拼命，我也能。只要能护着奶奶，护着村里的人，这点险算啥？”
向老太爷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笑了，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好小子，不愧是向家的种。”
向老太爷把铜钥匙递给他，沉声道：“这是井边地窖的钥匙。你别觉得奇怪，那地窖是用石板盖着的，上面种着菜，寻常人压根发现不了——是你太爷爷那辈特意弄的，就是为了藏住通往井底的密道，比直接下井安全得多。”
牧尘握着冰凉的铜钥匙，恍然大悟。难怪他总觉得井边那片菜地的土特别硬，原来底下藏着地窖。
他抬头时，正撞见程大夫鼓励的眼神，两人心里都亮堂起来。
“我们现在就去！”牧尘话音未落，就转身往家跑。程大夫紧随其后，临出院门时回头喊：“老太爷，您让村民们别出门，多撒些艾草雄黄，守好自家门窗！”
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坑洼的土路上。
远处的月华神木枝叶轻轻晃动，绿光在叶缝间流转，像是在呼应着牧尘掌心的灵叶。
他握着铜钥匙，脚步越跑越稳——这一去不仅是取碎片，更是去接下守护村子的担子，他绝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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