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空气稠得像拌了泥的粥，油灯火苗晃得人眼晕，把每个人脸上的焦虑都拉得老长。
向太爷枯爪子似的手摸着族谱上的裂子，声音哑得像磨破的麻袋片：“契约碎了，要活，就得找真守印人。”
满屋子目光 “唰” 地扎向角落，向奶奶把牧尘往怀里紧了紧，胳膊绷得跟老树皮似的，指节攥得发白：“他才七岁！你们要让娃去送死？”
“不是送死，是去说和。” 向太爷颤巍巍指着族谱上的画，“灵枢里头藏着神木的根，只有星辉石挑中的娃，才能叫醒它。”
底下人开始嘀咕，声音压得低，却跟蚊子似的嗡嗡响。向大勇攥着拳头，青筋蹦出来：“要是…… 要是没成呢？”
烛火 “噼啪” 炸了个火星，向太爷眼窝子深得吓人：“灵枢一合，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向奶奶倒抽口凉气，把牧尘搂得更紧，就在这时 ——
牧尘眼睫毛颤了颤，跟被啥拽着似的，意识 “呼” 地往下坠。耳边全是风吼，还有哭唧唧的声儿，一会儿像姑娘哭，一会儿像老太太嚎。他慌得乱挥胳膊，啥也抓不着，脚底下的雾裹着白手，要往他脚踝上缠。
“救我！” 他在心里喊，嗓子却像被堵住。
等稳住神，他一睁眼，魂差点飞了 —— 月华神木杵在跟前，叶子灰扑扑的，每片叶筋都抽抽着，跟疼得受不了似的，整棵树跟个活伤员似的，在黑地里蔫蔫的。
“妈呀……” 牧尘想退，腿却沉得跟灌了铅。心跳得跟擂鼓似的，汗把衣裳都浸透了。
树干上爬满黑虫子，甲壳亮得邪乎，触角分岔跟小蛇似的，后脚带钩，爬过树皮就留下一道深印子，绿糊糊的汁儿顺着印子往下淌，闻着跟烂菜似的。
有只虫子突然扭头冲他来，口器里伸出来的尖刺还挂着黏糊糊的东西，离他脸就寸把远。牧尘吓得抱头喊：“啊！”
“又来一个……”
树根那儿传来虚飘飘的叹声，牧尘这才看见，根须缠着个穿白衣裳的女子，头发老长，垂下来盖着脸，抬头时露双眼睛，深得跟井似的，装着百年的冷清，倒还亮堂。
牧尘像抓着救命稻草：“姐姐！救我！”
“娃，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女子手腕上的铁链 “哗啦” 响，上面的符文红得跟血似的，在肉上爬，“进了灵枢，就出不去了。”
牧尘心一沉，可瞅着她虚弱的样儿，怕劲儿少了点，多了点急：“姐姐，你咋了？那些虫子……”
“九幽蚀虫。” 女子喘得费劲，每说个字都像抽力气，“喝神木的汁，吃守印人的血…… 都百年了……”
她突然咳得厉害，铁链 “咔” 地绷直，暗金色的血珠从伤口渗出来，滴在树根上。那些虫子跟疯了似的涌过来，抢着舔血，“咯吱咯吱” 的声儿听得人牙酸。
“别吃她！” 牧尘急了，一股火从心里窜上来。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星辉石 “嗡” 地亮了，月华似的光往四周漫，逼近的虫子 “嘶嘶” 叫着往后退，光罩子里一下空了。
“太好了！” 牧尘捧着石头，手心热乎乎的，第一次觉得这石头有用。
可黑地里又传来 “沙沙” 的摩擦声，更多虫子跟潮水似的涌来，挤挤搡搡的，在暗处堆成黑影。牧尘攥紧石头，又怕又横：“我护着你！”
女子瞅着石头，眼睛亮了点：“比以前守印人的都纯…… 娃，你叫啥？”
“牧尘。”
“牧尘……” 她念着名儿，眼神复杂，“记着，神木心在巢穴最里头…… 别惊动母皇，它跟阴脉缠一块儿了……”
她抬手碰了碰牧尘的手心，指尖带着点绿光，轻轻按在他虎口：“还有件事得告诉你 —— 守印人的血，是神树的气跟阴脉的邪气相混的‘中和水’，天生带着两岔劲儿。沾着星辉石，会把石头里的阴脉死气叫醒，让它作妖（就像你前回不小心滴了血那样）；可要是碰到母皇这种纯邪乎的东西，血里的神树气就会醒，能烧它的根。”
女子顿了顿，盯着他怀里的石头，语气重：“你得记死了，石头是开阴脉的‘钥匙’，你的血是锁邪祟的‘锁’，俩玩意儿又相生又相克。以后见着母皇，别让它的邪气沾着你血，更别让石头同时碰着你俩的气，不然阴阳翻了，神树也护不住你。”
牧尘使劲点头，虽还怕，可心里多了点底气：“我肯定帮你！”
话刚落，整个地儿开始晃，牧尘身子变得透明，周围的景儿跟搅浑的水似的。他急得伸手：“等等！我还有话问！”
啥也抓不着，意识散前，就听见女子的声儿飘过来，碎成一片片：“跟族里说…… 月华…… 没失信……”
这时候，祠堂里突然乱了。
程大夫手指头按在牧尘腕上，脸骤变：“三魂飞了，七魄快散了！”
供桌上的烛火一下变绿，火苗扭成一张张哭脸，映在墙上怪吓人的。牧尘怀里的星辉石 “唰” 地亮起来，月白色的光把祠堂照得跟白天似的，墙上的影子疯了似的舞，跟有无数冤魂在挣。
向太爷往后趔趄，枯手死抓着族谱，纸页自己动，上面的朱砂图腾渗出血珠：“灵枢…… 他进灵枢了！”
牧尘睁开眼，额前的汗湿发贴在脸上，先懵懵眨了眨眼，再醒过神，眼里的幽光退了，剩点不属于七岁娃的硬气。
“我见着月华姐姐了……” 他声儿不大，可满祠堂都听得见，“她等咱们救，还说…… 我的血能克母皇，可也会让石头里的死气醒过来。”
祠堂里静得没声，就剩星辉石的光在牧尘眼里闪，跟另一个世界的星星似的，照着这个定向家村命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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