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坐在石桌前,手中握着铁笔。水晶容器仍搁在桌角,里面盛着一小片地精脑组织的残渣。他没有触碰它,也没有去动那张新铺开的图纸。纸上只写了两行字,之后便再无下文。
风从通风口渗入,夹杂着些许尘灰的气息。烛火轻轻一闪,墙上的影子也随之晃动了一下。
他低眸望着那页空白的失败记录。昨日撕毁的纸张早已不见踪影,眼前这张崭新的纸洁白如初,却一个字也填不上去。
左侧摆着高阶风狼晶核的数据,右侧是地精脑组织的能量分析结果。两边都静悄悄的,可他的心却沉得厉害。
门未关严,留出一道细缝,门外漆黑如墨。
忽然,一道银光划破黑暗,门被猛然推开。
艾莉安娜立于门口,月神剑直指他的咽喉。她未披祭司长袍,肩头覆着符文斗篷,身后浮现出半透明的法阵——那是审判之雷即将降临的征兆。
“你还留着?”她的声音很轻,却冷得刺骨。
段逸没有抬头。
“我说过不会再用。”
“那你为何不将它毁去?”她袖袍一挥,水晶容器腾空而起,在空中轰然炸裂。碎片洒落地面,发出清脆声响。地精组织暴露在空气中,四周气流微微扭曲。
灵田边缘的藤蔓轻轻颤动,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异样。
段逸终于抬起了头。
“我没碰过它。”
“但它仍在你桌上。”艾莉安娜目光如刃,“你说宁可失败也不堕落,可你现在正踩在这条线的边缘。”
“我在想有没有别的办法。”他说,“若不用这类信息,子体反应太慢。教会迟早会来,不会只派地精试探。”
“那就等死?”她冷笑,“用死人的脑子造活人,这就是你的选择?”
“我不是要造活人。”段逸站起身,声音压得很低,“我要的是让他们能自主判断危险。不必我每秒下令,见到敌人便知示警。”
“所以你就拿智慧生物的残念当燃料?”
“它们已经死了!”他一掌拍在桌上,“难道就该烂在土里?像你们挂在城墙上那样任其腐朽?”
雷光骤降。
粗壮的闪电劈落在实验室顶端,整间屋子剧烈震颤。护盾泛起绿光,段逸立刻调动生命之种稳住结构。墙体嗡鸣作响,灰尘自天花板簌簌落下。
第二道雷正在凝聚。
“你告诉我!”段逸猛然抬头,声音嘶哑,“你们烧光地精部族,把孩子拖出来点火,那叫净化?我留下一块组织研究,就叫亵渎?”
艾莉安娜的手微微一抖。
“闭嘴!”
“你不让我开口?”段逸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深色烙印,“那你看看这个!这是个地精小孩临死前给我刻下的!他求我救他,我带他逃了三天,最后他死在你们净化队的火堆里!他才六岁!连刀都拿不动!”
雷光偏移。
轰然一声砸在地上,炸出一个深坑。碎石四溅,撞击墙面叮当作响。她后退一步,手指松了又攥紧。
“你……竟敢用死者来质问我?”
“我不质问神。”段逸放下衣襟,声音沙哑,“我只问你。你说我造的生命没有灵魂,是工具。可他们吃得饱,有同伴,会互相搀扶走路。你们呢?你们给地精什么?给哥布林什么?连名字都不曾留下,直接杀尽整个种族!”
艾莉安娜沉默伫立。
“你可以悲悯一个地精。”她缓缓开口,“却拿他们的尸骸做实验?这不是救赎,是暴力。”
“我不是延续暴力。”段逸走向灵田,指向刚结出的一枚果实,“我在找一条路。让这些本不该存在的生命,也能活下去。他们不会恨,不会痛,只会完成任务。可如果这点希望都要被夺走,那和你们屠戮异族,又有何区别?”
空气陷入寂静。
地上水晶的残渣仍在微弱发光。那块刻着禁令的石板已被雷击出裂痕,“违令者”三字中的一笔已然断裂。
艾莉安娜看着段逸,眼神变了。不是愤怒,也不是怀疑,而是某种沉重的情绪压上了眉梢。
她终于开口:“我会向月神殿上报你的存在。”
段逸未语。
“但我不会提及你使用地精之血。”她收回长剑,转身走向门口,“因为我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罪人。”
门合上了。
段逸依旧站着。护盾仍在闪烁,魔力尚未完全平复。他缓缓走回石桌,拾起铁凿。
那块石板已裂。他没有修补,而是翻了个面。背面完好无损。
他蹲下身,开始重新刻字。
第一笔有些颤抖。
第二笔便稳了下来。
天边渐亮。药田方向传来一声鸟鸣。
段逸停下凿子,抬头望向通风口。风拂进来,带着一丝宁神花的清香。
他低头继续刻写。
这一次,他写得很慢。
每一笔都像是用力凿进石头深处。
刻到一半,他停了下来,伸手抚过胸口的烙印。
那里早已没了知觉。
但他知道,那道疤一直都在。
他低下头,继续劳作。
铁凿敲击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一下,又一下。
远处,宁神花丛旁伫立着一道人影。
艾莉安娜并未走远。
她背对山谷,面朝东方。剑已归鞘,剑尖轻插于地。
她凝视着地面,一动不动。
露水顺着叶片滑落,滴在她的靴面上。
她没有擦拭。
太阳升起时,第一缕晨光落在实验室的铁门上。
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绿光。
里面仍在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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