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段逸的手还在抖。他终于把石板上的最后一个符文刻完了。骨针停在弧线的末端，他没力气再动。他的眼睛盯着“生长共鸣”这四个字。这不是普通的符号，是他昨晚翻了很多书才拼出来的东西。
他把石板推开，从怀里拿出三块小木牌。每一块都写着编号和数字。这是第一批林语者的备份。他不能靠记，怕出错。要是错了，整个灵田都会炸。
风吼兽的灯还在烧，绿火一闪一闪。段逸伸手碰了下火焰。很烫，但他没缩手。他闭上眼，感受热量往上走。就像昨天练习时感觉到的能量一样。符文不是画的，是运行出来的。
他站起来，走到灵田边上。土已经黑了，被魔力泡了一夜。他蹲下，把第一块木牌插进土里。刚插好，地面就轻轻颤了一下。一株嫩芽冒出来，在阳光里弯了个弯。
成了。
他马上开始准备果实材料。宁神花粉加枯叶藤汁，再加一点泉水结晶。每样都很准，不能多也不能少。他亲手搅，直到变成淡绿色的胶状物。
三个生命果实慢慢成形。段逸用意念引导能量，把设计好的东西一点点放进去。他删掉了“必须听话”的指令，换成了“先看环境”。这不是命令，是让它们自己去感觉。
第一个果子成型时，表面出现一圈金纹。段逸皱眉。这不是他想要的颜色。他想碰又不敢碰。现在乱动会出事。
第二个、第三个也好了。三枚果子静静躺在灵田中间，像裹着光的小蛋。它们比普通果子亮很多，里面还有细小的光丝跳动，节奏一样。
段逸往后退了两步，靠着石头坐下。他太累了。右手食指裂了，血滴在裤子上，染成一片暗红。但他不能走。第一批孩子出生的时候，必须有人守着。
太阳升起来时，艾莉安娜来了。
她站在灵田外，手里抓着月神吊坠。吊坠在发光，很弱但一直亮着。她脸色冷，声音更冷：“你用了神圣符文？”
段逸没抬头。“我没有叫神明。”
“那你解释这个。”她举起吊坠，对着最近的果子。金纹闪了一下，像是回应。
“我只是让他们天生就能听懂植物说话。”段逸说，“我把符文变成了神经信号。他们生下来就会找根的方向，不用学。”
艾莉安娜走近一步。“你知道精灵祭司要多久才能学会‘根之始’吗？你知道每一个音节有多少人牺牲吗？你把它变成……代码？”
“我不管那些。”段逸站起来，“我只看结果。如果他们能救更多树苗，那就值。”
话刚说完，第一个果子裂开了。
绿色的光涌出来，一个人影站了起来。皮肤是浅绿的，手指变长了，指尖发着微光。他落地后没看段逸，而是转身面对藤蔓架，抬起手。
第二个、第三个果子也裂开。两个新人走出来，动作整齐得不像第一次走路。他们不说话，也不等命令，直接走到第一个身边，三人围成三角，指尖同时碰到地面。
一瞬间，整个育苗区的藤蔓开始长。僵硬的枝条变软，新芽飞快冒出来，缠上架子。泥土微微震动，好像醒了。
艾莉安娜的吊坠突然亮了一下。她哼了一声，退了一步。她按住额头，眼神变了。
“……阳光……温暖……主人……在看。”
这几个词清清楚楚出现在她脑子里。不是听到的，是感觉到的，带着温度和情绪。
她猛地抬头，盯着段逸：“你给他们加了灵魂碎片？”
段逸摇头：“我没有那种东西。我只是放开了一些限制。他们每天照顾树苗，听我说话，看我刻符文。这些东西积累下来，变成了反应。现在，他们会自己做决定。”
“这不是反应！”艾莉安娜声音发抖，“那是意识！你能感觉到他们在‘想’吗？”
段逸没回答。他看着其中一个林语者。那人慢慢转头，看向他。然后弯下腰，在地上划了几道。
歪歪扭扭的线，勉强能看出是“根之始”的样子。
画完后，他抬头看着段逸，眼里有种东西——不是怕他，是希望。
段逸走过去，蹲下。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是第一次，他不是检查工作，而是回应一个生命。
林语者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收回手，安静地站回去，指尖轻轻摸了摸旁边一株宁神花的叶子。
艾莉安娜没动。吊坠还烫，贴在她掌心。她盯着那个在地上画画的人，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
她应该上报。这种存在违反所有规定。可刚才那股意识太干净了，没有坏心，没有扭曲，只有对阳光的喜欢，对生长的渴望。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三十年来，她靠仪式唤醒古树，靠祷告净化土地。可眼前的三个生物，没念咒，没献祭，却让整片地活了过来。
段逸已经开始写记录。他在新的石板上刻字：
“醒来时间：天亮后十七分钟。”
“表现：自己合作，能感知环境，做了不该做的动作。”
“意识传递：通过吊坠传到精灵脑里，可能是情感共鸣。”
他写得很慢，每个字都刻得很深。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工具变强，是生命变了样子。
艾莉安娜终于开口：“你要让更多人变成这样？”
段逸停下刻字。“不是‘变成’。是‘成为’。他们本来就有这个可能，我只是没压住。”
“那你接下来做什么？”她的声音轻了些。
“继续改。”他说，“大地力士的骨头可以更强。幽影斥候的感觉可以加预警。每一个孩子，都可以更像自己。”
艾莉安娜没再说话。她没走，也没靠近。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三个新生的林语者围着植物转，偶尔用指尖碰叶子，好像在聊天。
段逸继续刻字。石板上的字越来越多。他的手指又裂了，血混进灰里，把字边染黑了。
太阳完全升起时，育苗区的藤蔓已经爬满架子。一片新叶随风摆动，轻轻扫过段逸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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