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刺骨,砸在脸上生疼,却也暂时洗去了荒祠中那令人作呕的腥甜与焦臭。墨神风半倚着阿瑶,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泞的山路上。每一次迈步,都像是从黏稠的沼泽里拔出腿,耗费着所剩无几的力气。左臂传来阵阵撕裂般的酸痛,那是强行催动力量后的反噬,眉心的“薪火”也只能勉强维持着他不至于立刻倒下,修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透支的程度。
他的意识在剧痛和疲惫的浪潮中浮沉,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荒祠中那邪异干尸空洞眼窝里的紫色幽火,以及木牌碎片上那最后闪烁的、如同活物般的扭曲符号。
那东西……绝不是偶然。它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左臂内那“鼎”的气息。是守陵人口中那些觊觎“源鼎”力量的势力之一吗?还是南方苗疆本身就存在的某种邪祟?南行之路,果然步步杀机。
“前面……好像有个山洞。”阿瑶的声音带着喘息,混合着雨声,有些模糊。
墨神风勉强抬起头,透过迷蒙的雨幕,看到前方山壁下方,隐约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了大半。
两人互相搀扶着,艰难地挪到洞口。拨开湿漉漉的藤蔓,一股带着土腥味的凉气扑面而来。洞口不大,但里面似乎颇为深邃干燥。
墨神风示意阿瑶留在洞口,自己强提精神,握着逆鳞刀,率先侧身钻了进去。
洞内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足以容纳数人。地面是干燥的沙土,角落里堆着些枯枝败叶,似乎是某些小兽曾经的巢穴,但早已废弃。空气虽然沉闷,却没有荒祠里那种邪异的气息,只有岩石和泥土本身的味道。
暂时安全。
他退回洞口,将虚弱的阿瑶扶了进来。
两人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都已是精疲力尽。外面的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哗啦啦地冲刷着山林,将整个世界隔绝在这一方小小的山洞之外。
湿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阿瑶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嘴唇冻得有些发紫。
必须生火。
墨神风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枯枝,又看了看自己那条异化的左臂。他尝试着调动一丝微弱的力量,汇聚于指尖。一丝暗红色的、极不稳定的火星在他指尖跳跃了一下,随即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
不行。力量透支太严重,连最基础的点火都难以维持。而且,他不敢过多动用左臂的力量,生怕再次引动那狂暴的反噬。
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阿瑶身上。女孩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冷得瑟瑟发抖。
沉默了片刻,墨神风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堆枯枝旁。他放弃了使用非常手段,而是用最原始的方法——钻木取火。
他捡来两根相对干燥的树枝,一条用作钻板,一条用作钻杆。新的左臂虽然沉重,但力量和控制力远超常人,稳稳地固定住钻板。完好的右手则开始快速地搓动钻杆。
“嗤……嗤……”
单调而费力的摩擦声在山洞里响起。汗水混合着雨水,从墨神风的额角滑落。肋下的伤口因为用力而传来阵阵刺痛,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阿瑶抬起头,看着墨神风在昏暗光线下专注而艰难的侧影,看着他左臂那冰冷的金属光泽与右手因用力而绷紧的筋肉形成鲜明对比,看着他苍白脸上不断滚落的汗珠。她默默地挪了过去,伸出自己冰凉的小手,帮助他一起稳住钻板。
时间在枯燥的摩擦声中一点点流逝。洞口外的天色彻底黑透,只有雨声依旧喧嚣。
终于,一缕极其微弱的青烟,从钻板与钻杆的接触点袅袅升起。
墨神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搓动的速度更快。阿瑶也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
烟越来越浓。
一点微弱的、橘红色的火星,骤然亮起!
成了!
墨神风小心翼翼地将那点火星引到准备好的、揉碎的干燥枯叶上,轻轻吹气。火星蔓延,化作小小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更粗的枯枝。
一团温暖、跳跃的篝火,终于在山洞中升腾而起。
橘红色的火光驱散了黑暗,也带来了久违的暖意。跳跃的光影在石壁上舞动,映照着墨神风疲惫而苍白的脸,也映照着阿瑶逐渐恢复血色的面庞。
两人不约而同地靠近火堆,伸出几乎冻僵的手,感受着那珍贵的温暖。
湿透的衣衫开始冒出蒸腾的白气。墨神风将外袍脱下,放在火堆旁烘烤。阿瑶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心地整理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和衣物。
山洞里安静下来,只有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和洞外永不停歇的雨声。
温暖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墨神风靠着石壁,闭上眼睛,试图调息,但内腑的伤势和左臂的隐患,让他难以入定。
“那个……老婆婆,”阿瑶忽然小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还带着一丝后怕,“她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为什么会动?”
墨神风睁开眼,看着跳跃的火焰,沉默了一下,道:“那不是老婆婆,是一具被邪法操控的躯壳。核心是那块木牌。”
“邪法?”阿瑶似懂非懂,“是……是苗疆的巫术吗?”
“或许。”墨神风目光深邃,“守陵人让我们南下苗疆,说那里有一线生机。但看来,那里的危险,恐怕不比姑苏城少。”他顿了顿,看向阿瑶,“你害怕吗?”
阿瑶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火焰,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怕……但是,跟着你,好像……又没那么怕了。”
她的信任让墨神风心中微微一颤。他低头,看着自己那条在火光下泛着异样光泽的左臂,声音低沉:“跟着我,可能会遇到更多像今天这样的危险。我甚至……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这股力量。”
阿瑶抬起头,清澈的眸子映着火光,看向他:“可是,刚才在庙里,是你保护了我。”她犹豫了一下,伸出自己的手腕,那道淡金色的纹路在火光下似乎更清晰了些,“而且,我好像……也能帮上一点点忙。”
墨神风想起荒祠中,那涌入自己体内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暖流。守鼎人的血脉,果然非同一般。
他没有再说话。山洞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阿瑶似乎抵不住疲惫和温暖带来的困意,脑袋一点一点,最终靠在墨神风完好的右臂旁,沉沉睡去。小小的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墨神风没有动,任由她靠着。他低头,看着少女安静的睡颜,又抬头望向洞口外无尽的雨夜。
前路茫茫,杀机四伏。自身难保,还带着一个需要保护的少女。体内力量如同定时炸弹,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这担子,太重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将那把从不离身的逆鳞刀横在膝上。冰冷的刀身映照着跳动的火光,也映照出他眼中那不曾熄灭的、如同这篝火般顽强燃烧的意志。
无论如何,必须走下去。
为了解开身上的谜团,为了阿瑶的安全,也为了……那或许存在于渺茫远方的一线生机。
他伸出手,从怀中取出那个依旧沉寂的青铜匣子,放在火光下端详。匣子表面的铭文在火光下似乎多了几分灵动,但那沉重的搏动感依旧微弱。
“鼎在人为……人在局中……”
他摩挲着冰凉的匣身,目光仿佛要穿透这青铜的阻碍,看到其内隐藏的真相。
雨,不知何时会停。
夜,还很长。
而篝火,在这荒凉的山洞中,成了黑暗里唯一的、微弱却坚定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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