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当地规矩,王宫做杂活的侍女,每十天有一天的假期。
郑大娘特意告了假,脸上洋溢着喜悦,屋里屋外地收拾。
因为今天刚好是女儿回家的日子。
赵铁柱也提前了打探到了消息,于是他也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郑大娘的小院。
他这两日常来帮忙,劈柴挑水,修补篱笆院落,与那位姓郑大娘已然熟络。
郑大娘因常年劳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五十多,要苍老许多。
但对这个憨厚勤快的汉人后生“赵大”,却是打心眼里喜欢。
赵铁柱则照旧在院里找活干,修理着那几张总是吱呀作响的桌椅。
院门轻响,一个穿着宫内低等侍女服饰、挎着个包裹的青年女子走了进来。
她约莫二十五上下,眉眼清秀,正是郑大娘的女儿林巧儿。
她一进院,看到正在干活的陌生汉人男子,顿时愣住,面露警惕。
“你是??”她轻声问道,脚步停在门口。
赵铁柱忙放下工具,露出惯有的憨厚笑容,搓了搓手:
“是巧儿妹妹吧?俺叫赵大,在金象阁做帮工。”
“郑大娘常关照俺,俺得空就来搭把手,大娘一个人不容易。”
他话说得朴实,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却莫名让人感到一丝安心。
恰在此时,郑大娘闻声出来,一见女儿,喜上眉梢,连忙拉着她的手:
“乖女儿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这位是赵大小哥,人可好了,帮了阿妈好多忙呢!”
她热情地介绍着。
郑大娘拉着林巧儿进屋放下东西,又迫不及待地把她拉到厨房角落,压低声音:
“儿啊,你看这赵大小哥怎么样?你不是总说不喜欢缅人和阿瓦人吗,但他是汉人!”
我看他挺憨厚老实的,身子骨也壮实,一看就是能干活、会疼人!”
“而且这赵大小哥,很关心你呢,非要见你,你觉得怎么样?”
林巧儿闻言,脸上并无喜色,反而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
“娘,跟您说了多少次了。我嫁不出去了,我从小被您送进宫里,这身子就不是自己的了。”
“将来放归与否都由宫里管事的说了算,由不得我自己。”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院中安静,赵铁柱耳力很好。
其实已经留心开始听了,听到这里,心下不由一沉。
郑大娘脸上掠过一丝愧疚和酸楚,但仍强打着精神低声道:
“谁说你就得一辈子在宫里?我之前认识的那何大娘,她女儿不也是在宫里伺候,后来不也嫁人了吗?”
“那是她运气好,遇上了贵人,管事的格外开恩才放归出宫的!我哪有那么好的命啊。”
林巧儿的声音里带着认命和无奈。
“娘,宫里的事,没那么简单。”
郑大娘握住女儿的手,眼圈有些发红:
“女儿啊,当年…当年是咱们是逃难来这里的,家里实在太穷,你爹又病了。“
”实在是没法子才…等娘再多攒些钱,一定想办法帮你赎身,一定!”
“娘,别说这些了,你看咱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哎...”
郑大娘不由得开始老泪纵横起来,她年纪也大了。
看着女儿也渐渐变成老姑娘了,自然开始着急。
后面林巧儿又不停的安慰她了好一会。
院子里,赵铁柱听着她们的对话,心中百感交集。
他原只想利用林巧儿此打探下消息,却无意间窥见了这底层小人物的无奈与辛酸。
对这郑大娘和林巧儿,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同情。
过了一会儿,林巧儿从屋里出来,脸上已恢复了平静。
她走到赵铁柱面前,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神色有些疏离但语气客气:
“赵大哥,今天辛苦你了。这是我娘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吧,不能让你白干活。”
赵铁柱一看,连忙后退一步,双手使劲摇着,脸都急红了:
“使不得!使不得!巧儿妹妹,你这可是打我脸了!”
“郑大娘平时没少照顾我,我帮忙干这点活算个啥?这钱俺绝不能要!你快收回去!”
他的拒绝异常坚决,并非客套。
林巧儿看着他急切真诚的样子,不似作伪,伸出的手微微一顿。
她见过的宫里宫外的人,这般纯粹憨直的,倒是少见。
她缓缓收回铜钱,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
“赵大哥,刚才…我娘的话,你也听到了些吧?她的心思我明白,但她不清楚宫里的规矩。”
“我的事,由不得自己,你也…别再费这些心了,免得日后…徒增烦恼。”
这话说得委婉,却是在明确地表示拒绝了。
赵铁柱心中了然,面上却装作只听懂了一半,依旧憨憨地道:
“巧儿妹妹,俺…俺知道你是宫里的人,俺高攀不上。”
“俺就是个粗人,只会卖力气干活…但…但万一!俺是说万一!”
“以后有朝一日,俺要是也能进这王宫里当差干活。”
“俺…俺去哪个地方能寻到你?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问得极其突兀和大胆!
林巧儿顿时愣住了,一双杏眼惊讶地看向赵铁柱。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汉子,竟会如此直接地问出这样的话来。
他难道不知道王宫是什么地方吗?岂是他一个外来帮工想进就能进的?
看着他脸上带着点傻气的神态。
林巧儿忽然明白了,这人不是轻浮,他是真的…有点傻气。
或许还存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心里那点戒备被一种好笑和无奈的叹息取代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
“赵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王宫禁地,不是寻常人能进的。”
“我在哪里当侍女…也不敢随便告知外人。你还是…好好在金象阁做事吧。”
这话已是明确的拒绝,但语气比方才软了不少。
赵铁柱心里一沉,知道果然不行。
他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落,讷讷地点点头:
“哦…哦…俺知道了…是俺想岔了…那…那俺就先走了…”
他垂头丧气地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用粗布包着的东西。
他转回身,有些笨拙地递过来,声音也低了几分:
“巧儿妹妹,这个…俺前两日路过市集,看着…看着挺衬你的。不值几个钱,就是个玩意儿。”
“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你要是不嫌弃,就…就留着玩,算是个见面礼吧。”
那布包里,是一支打磨得还算光滑的木钗,样式简单,顶端却巧妙地雕成了一朵海棠花。
林巧儿看着那木钗,又看看赵铁柱那副窘迫又期待的样子。
原本拒绝的话在嘴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她沉默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轻声道:
“…谢谢赵大哥了。”
赵铁柱见她收下,脸上终于又露出一点如释重负的憨笑,连连摆手:
“不用谢不用谢!那…俺真走了!”
说完,这才真正转身,大步离开了小院。
林巧儿捏着那支木钗,望着那憨厚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叹了口气。
她摇摇头,将木钗随手收进了袖中。
-
地洞内,灯火昏黄,气氛略显沉闷。
赵铁柱最后一个回来,他低着头,带着一身沮丧,走到陈云默面前。
“头儿,”
他声音有些发干,
“我…我任务没办好。那林巧儿警觉性很高,婉拒得干脆,话也没套着,还…还差点让她起了疑心。”
“俺…俺没能取得情报。”
他攥紧了拳头,对自己这次行动的失败感到十分懊恼。
随后他和林巧儿的事情和仔细和陈云默说了。
陈云默抬起头,目光平静,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他拍了拍赵铁柱结实的胳膊,语气沉稳:
“铁柱,不必自责。这本就是意料之中最难的一条路。”
“对方是宫内之人,谨慎是必然的。”
“而且在这里,我们没办法用强迫的,不然到时候打草惊蛇,得不偿失,只能从长计议。”
目前未知,他们的行动都是很谨慎,暴露身份的事情不能再做。
所有队员都需要彻底蛰伏下来,化入阿瓦城之市井日常生活中,来打探情报。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我们这边并非没有好消息。”
“你出去这段时间,我打探到了城里的风声已经有了变化。”
“哦?”
赵铁柱和其他队员都抬起头。
陈云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果然如我们所料,清使和缅方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现在街上都在传,纳图公子的父亲纳温在莽白王面前狠狠告了那祁三升一状。”
“说他纵容手下行凶、傲慢无礼,藐视王法。”
“莽白王初登基不久,十分仰仗这个财政大臣纳温,于是他似乎动了真怒,已经下令限制那清使的活动范围。”
“而且拒绝接受清使提出来的条件,看来,短时间内,这僵局怕是缓和不了。”
地洞内的气氛顿时活跃了一些。
李石山兴奋地低声道:
“太好了!让他们狗咬狗!这下吴三桂的人想轻易接走陛下,就没那么容易了!”
“没错,”
陈云默肯定道:
“这是我们阶段性的胜利,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但时间依然紧迫,我们必须利用这个空档,尽快找到潜入王宫的方法!”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队员,语气斩钉截铁:
“铁柱那条线,暂时放缓,保持最低限度的自然接触即可,不可再冒险试探。我们的重心要转移了。”
“头儿,你的意思是?”
林小蛋问道。
“王宫不是铜墙铁壁,总有漏洞。”
陈云默眼神深邃。
“送菜、运污、修缮宫殿的工匠、定期诵经的僧人…总有我们能利用的身份。”
“即使没有那个侍女指路,我们就自己摸出一条路来!”
“哪怕过程更艰难,风险更大,但只要我们能成功潜入内部,总能找到办法确认陛下的关押地点!”
他的话语重新点燃了众人的斗志。
是的,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
他们本就是刀尖上行走的死士,从未指望过一帆风顺。
这时候,在角落躺着,一直很少说话的徐忠旗开口说话了。
他这些天,伤势好得差不多了,气色比先前好得多。
也早从原来的那个临时住所搬到了这个隐秘地洞暂住。
“陈将军,”
他声音低却沉稳,
“我伤好得七七八八了,想动身回云南,我得去见李晋王。”
陈云默点头:
“也好。如今缅王与清使关系变僵,正是我们借力的时候。”
“你回去告诉晋王,暂且不要对缅甸用兵,先以谈判牵制莽白。”
若逼得太紧,怕那狗贼真把陛下交出去。”
老旗攥紧拳头:
“我也是这个想法。咱们现在人手不够,武器也不行,我到时候顺道再调一队援兵回来。”
“好。”
陈云默当即转身,点了济雷和其他三名队员一共四人护送徐忠旗回云南找李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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