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默深吸一口气,仿佛认命般。
缓缓地伸出了双手。
手腕并拢,竟是一副束手就擒、任他捆绑的姿态。
他目光低垂,让人看不清情绪。
老茶壶的脚步慢慢的靠近陈云默。
他紧盯着这位和尚,竟有些怕他突然暴起!
毕竟他上次自己就是被他这般瞬间被制住。
其实,陈云默也是这样想的。
他下垂的目光精准地测算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只需要再靠近一步,一步就好!
他就有绝对的把握在电光火石间挟持老茶壶!
就在老茶壶即将踏出那关键一步。
陈云默即将发动的前一瞬。
而阿娜依在一旁,刚想开口阻止!
“且慢!”
一声洪亮、带着威严的大喝从场边炸响!
众人皆是一惊,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灰色僧袍,身形和陈云默有些相似,年约三十岁的汉人长相的僧侣。
正快步从村口的方向赶来,
脸上带着风尘仆仆之色和显而易见的愠怒。
而周围的士兵面面相觑,纷纷给他让路。
老茶壶看清来人,先是一愣,随即眉头紧锁:
“原来是你?不知金钟寺的慧明大师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他认出来了,这人正是前几天被他手下凭画像误抓过的那个汉僧慧明。
而陈云默不认识此人,不由得也有些愕然。
这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的计划是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和纳图搭上关系,以退为进。
纳图极有可能帮忙。
他早已预估到祁三升肯定会报复纳图。
所以他上午一直在暗中等待祁三升对纳图出手。
果然上午他刚好能赶上了。
但是显然他失望了,纳图并没有过来。
所以他打算进行中策,那就是挟持老茶壶。
至于下策,自然是拼杀一番逃出来。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让人意外的来了个真和尚。
慧明快步走到场中,先是对着阿娜依合十行了一礼。
“贫僧慧明,见过郡主。”
“见过大师。”阿娜依也回礼。
他随即毫不畏惧地直视老茶壶,声音带着谴责:
“施主!贫僧此来,非为闲事!你手下之人凭虚乌有的画像误抓贫僧之事尚未了结。
今日竟又听闻你为逼迫西拉都师弟现身,不惜绑架无辜村民,行此等祸害百姓。
亵渎佛门之事!你眼中可还有王法佛法?!”
他一番斥责,义正词严。
老茶壶被当面呵斥,尤其还在阿娜依小姐和众多兵卒面前,脸上实在挂不住。
又急又怒地反驳道:
“慧明和尚!你休要血口喷人!什么绑架村民?我这是依法缉拿要犯!
此人身份可疑,与明国奸细有重大牵连,我抓这几个村民只是例行讯问,何来祸害之说?
倒是你,一过来就试图包庇嫌犯,究竟是何居心?!”
他试图强行扭转局面,并反过来指责慧明。
慧明僧面对这强词夺理,毫无惧色:
“阿弥陀佛!好一个例行讯问!以性命相胁逼人现身,这便是苏托敏大人的‘法’吗?
贫僧今日所见,唯有构陷,何来依法行事?!”
他不再与老茶壶多作无谓争辩,毅然转身看向陈云默。
眼中流露出同门般的关切与坚定,朗声道:
“西拉都师弟乃真正的修行人,岂容你等如此污蔑!”
接着,他再次面向脸色铁青、还想争辩的老茶壶:
“此事,我已知晓。你回去告知苏托敏大人,此人,我带走了。”
“若再有疑问,可让他来金钟寺找贫僧理论即可!”
“贫僧一定要禀明方丈大师,乃至告知大王!”
老茶壶被慧明僧这突如其来、又占尽道理的气势镇住。
加之对方抬出了“金钟寺”“大王”并要求直接与苏托敏对话,
他昨天就因为误抓了慧明而被苏托敏骂过。
而且苏托敏还说过金钟寺方丈还和大王告状了。
他想到这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僵在原地。
阿娜依此刻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和尚。
就是之前老茶壶手下“草木皆兵”误抓的那个汉僧!
她没想到此人这时候会过来。
他对着慧明僧合十躬身,语气真诚:
“多谢师兄仗义执言。”
-
慧明对陈云默微微点头示意,随即转身,率先向村外走去。
周围的士兵纷纷给他让路。
陈云默会意,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后。
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离去。
阿娜依见状,急忙快步追了上去,在陈云默身边急切地道:
“西拉都大师!刚才我…”
陈云默却忽然停下脚步,有礼却异常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目视前方,声音平静无波:
“女施主,不必多言。之前之事,还有今日之事,贫僧“感恩”于心。告辞了。”
这突如其来的冰冷感,以及那句刻意加重、仿佛带着讽刺的“感恩”!
让阿娜依猛地愣在原地,一阵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他…他难道是误会了?以为我和老茶壶是一伙的?
他以为那些村民是我下令抓来逼他现身的?!
她张了张嘴,刚抬了下手...
想要解释,却见陈云默已决然地转身,快步跟上了慧明。
两个僧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只留阿娜依一人呆立原地。
心中五味杂陈,百口莫辩。
-
两人走远了很久。
慧明才对陈云默解释了前因后果。
原来,纳图在街巷中与陈云默分别后,眼睁睁看着陈云默没入人群。
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结果又没跟上,顿时嘴里不满地嘟囔:
“这和尚,脚底抹了油不成?溜得比兔子还快!”
正懊恼间,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前方不远处。
一个身着朴素的灰色僧袍、身形与西拉都颇为相似的汉僧背影。
正不紧不慢地走着。
纳图顿时眼前一亮,也顾不上细看,拨开人群就急追上去,嘴里高声喊着:
“大师!西拉都大师!留步!”
他气喘吁吁地追上,一巴掌就拍在那僧人的肩膀上。
那僧人愕然回过头来,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
带着几分困惑与不满的成熟面孔,根本不是什么西拉都。
纳图脸上的兴奋瞬间垮掉,
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嘟囔道:
“搞什么,认错人了…”
说着,转身就想走,懒得再多废话。
那僧人,正是金钟寺的慧明大明。
原本有些温恼,但听到纳图喊得“西拉都”之名,脸色微微一变。
他前几日才因这名字和一副画得似是而非的画像,被官差误抓过。
关了一夜,被掌门方丈出面,才得释,此刻听到这名字,简直是心有余悸。
他见纳图衣着华贵,像个有身份的纨绔少爷。
虽不想惹事,但忍不住还是开口叫住了纳图:
“这位…施主,请留步。您方才,是在唤‘西拉都’?”
纳图正烦着,被人拦下问话更是不耐,挥挥手道:
“关你什么事?小爷我认错人了!”
说罢又要走。
慧明却执拗地跟上一步,双手合十,语气坚持: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贫僧慧明。
前日便因官差要抓一位名叫‘西拉都’的汉僧,而遭了无妄之灾,被误抓入衙。
施主如此急切寻找此人,不知所谓何事?
纳图本来极度不耐烦,但一听这和尚居然也因为“西拉都”倒过霉,还被误抓过。
于是他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慧明,语气却缓和了些。
带着点抱怨的味道:
“哼,告诉你也没什么!小爷我找西拉都大师,是有急事!是去救他!”
纳图凑近一点,压低了点声音,把事情前后都告诉了慧明。
-
陈云默两人远离了那个山村很久以后,
陈云默再次对慧明僧合十致谢:
“多谢慧明师兄不畏险阻,前来解围。此恩贫僧铭记。”
慧明僧连忙还礼:
“师弟客气了。出家人慈悲为怀,岂能见同道蒙冤、百姓遭难而坐视不理?
纳图施主本欲亲自来,但因担忧被那清国使臣或其护卫盯上,故而未敢出城。
这才辗转委托贫僧前来探看究竟,所幸赶上了。”
陈云默闻言,心中了然,对纳图那个纨绔又多了几分认识,点头道:
“原来如此,纳图施主亦是有心人了。”
慧明看了看陈云默,关切地问道:
“不知西拉都师兄之后有何打算?经此一事,那老茶壶虽暂时退去,恐仍不会善罢甘休。”
陈云默略作沉吟,面上维持着云淡风轻:
“贫僧乃云游之人,四海为家,飘萍无根。
“此番风波既暂告段落,尚未思量具体去处,大抵…随缘而行吧。”
他心中暗想:自己这冒牌和尚,瞒得过旁人,在这等真和尚面前。
日久天长难免露出破绽,终究不宜与之长久同行。
想到此处,他便寻了个借口,对慧明道:
“贫僧还需进城一趟,处理些琐事,便不久扰师兄了。”
慧明僧不疑有他,听闻此言便道:
“既如此,贫僧便先行返回寺中。”
“师弟以后若是有何难处,可来城东南五里外的金钟寺寻我。
寺中虽简陋,亦可暂避风雨。”
“多谢师兄好意,贫僧记下了。”
陈云默再次合十行礼。
两人于是就在道旁相互别过。
慧明僧转身向着金钟寺的方向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街巷之中。
陈云默目送他离开,直至不见踪影,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随即转身,融入了阿瓦城入城熙攘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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