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城市并未完全沉睡，远处仍有霓虹的光芒在天际线上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带。
程知行刚安顿好胡璃，正准备回到客厅继续研究那些令人头痛的数据，门铃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打破了公寓里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宁静。
他走到监控屏前，眉头瞬间拧紧——门外站着的是柳潇潇。
她换了一身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长裙，卸去了白日里精致的妆容，长发随意披散，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担忧与疲惫的柔弱感。
与之前几次那种精明外露、势在必得的气势截然不同。
程知行犹豫了一下。他此刻身心俱疲，实在没有精力再应付柳潇潇的试探和算计。
但门铃固执地响着，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
他最终还是打开了门，但没有完全让开，只是隔着门缝看着她：“潇潇，这么晚了，有事？”
柳潇潇没有像之前那样试图挤进来，她只是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里面散发出诱人的食物香气。
“看你这边灯还亮着，想着你们肯定还没休息，就带了点宵夜过来。”
她举了举纸袋，语气温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嗔怪，“知行，我知道你压力大，但也不能总饿着肚子熬夜啊。”
她的目光越过程知行的肩膀，似乎想看清屋内的情形，尤其是胡璃的状况。
“胡璃小姐……她好些了吗？我真的很担心。”
程知行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需要静养。”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带着疏离。
柳潇潇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淡，她微微低下头，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回忆往事的怅惘：“知行，还记得大学那时候吗？你为了那个科创项目，也是几天几夜不睡觉，泡在实验室里。每次都是我偷偷给你带吃的……那时候，虽然也累，但好像没现在这么……让人喘不过气。”
她抬起眼，眸子里水光潋滟，带着一丝脆弱和真诚，试图用共同记忆的丝线将两人重新缠绕在一起。
“我知道，我们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选择。但看在过去的份上，看在……我们曾经那么亲近的份上，你能不能……别把我完全推开？”
她向前微微倾身，一股清雅的香水味若有若无地飘来，不再是平日里那种富有攻击性的浓郁香气，而是带着一丝示弱的、惹人怜惜的温柔。
“我知道这件事风险很大，你也未必完全信任我。我不求别的，只希望……在那边，如果真的遇到什么难处，你能稍微……关照我一下。毕竟，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是吗？比起胡璃小姐和林暖暖，我们之间，总归多一些……了解和默契。”
这番话，姿态放得极低，情感牌打得恰到好处，既唤起了旧情，又点明了“同类”的身份，试图在程知行心中撬开一道缝隙。
若是几年前那个尚未经历社会打磨、情感世界相对简单的程知行，或许真的会被这番话触动。
但现在的他，早已不是那个会被轻易打动的青年。
他清楚地知道柳潇潇的动机。
所谓的“旧情”，所谓的“关照”，不过是为了在她无法掌控的超凡力量和未知风险面前，为自己寻求一个更稳固的保障，甚至可能是一种提前的情感投资，以期在未来获得更大的回报。
他看着柳潇潇那双努力营造出真诚和脆弱的眼睛，心中没有半分涟漪，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潇潇，”他开口，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波动，“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这一点不会改变。”
他刻意强调了“合作”二字，划清了界限。
“至于在那边，”他继续说道，目光平静地迎上她带着期盼的眼神，“我会基于团队的整体利益和行动目标做出决策。只要你的行为符合团队规则，不损害核心任务，自然会得到应有的支持和保障。这与我们来自哪个世界，或者过去有什么关系，没有必然联系。”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这次行动，目标非常明确，也非常……脆弱。任何额外的、超出任务范围的情感牵绊或者私人承诺，都可能带来无法预知的风险。所以，抱歉，你所说的‘特殊关照’，我无法给予。”
他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而冷酷地切断了柳潇潇试图建立起来的情感纽带，将两人的关系重新定位回冰冷而纯粹的“合作”与“制约”上。
柳潇潇脸上的柔弱表情瞬间僵硬了一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愠怒和失望，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我……我明白了。你说得对，是我……想多了。”
她将手中的纸袋往前递了递：“那……这个你拿着吧，多少吃点。”
程知行没有接，只是淡淡道：“谢谢，不用了。我们这边有准备。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逐客令下得明确而直接。
柳潇潇拿着纸袋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她深深地看了程知行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被拒绝的难堪，有算计落空的恼怒，也有一丝更加深沉难测的光芒。
“好，那我先走了。”
她没再多说，转身走向电梯，背影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落寞，却又透着一股不甘的倔强。
程知行看着她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完全合拢，数字开始下行，才缓缓关上了公寓的门。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揉了揉眉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柳潇潇的深夜来访和情感攻势，非但没有动摇他，反而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临界的夜晚，任何的软弱和犹豫，都可能成为导致全盘皆输的致命弱点。
他必须像最精密的仪器一样，剔除所有不必要的变量，包括……那些看似美好，实则危险的过去回响。
救母之路，不容分心。
（第59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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