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行坐在椅子上，对着空盘子发了好一会儿呆。
胃里的满足感是真实的，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也是真实的，但这一切的缘由，却虚幻得像一场梦。
他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沙发上的白狐。
它依旧慵懒地趴着，但那双眼眸中的灵性，此刻在暖光（那悬浮的光球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下显得愈发深邃，仿佛蕴藏着千年的智慧。
“你……”程知行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他昨晚问过，但此刻，伴随着这顿超现实的“早餐”，其分量变得无比沉重。
白狐没有立刻回应。
它优雅地站起身，在柔软的沙发垫上轻盈地踱了两步，然后，它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向程知行。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它的周身开始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晕，并不刺眼，却让它的轮廓变得有些模糊。
光晕中，它那小巧的狐狸身形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开始波动、拉长、变化……
程知行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瞪大了眼睛，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大脑疯狂地搜索着可能的科学解释：生物拟态？高级全息投影？光学迷彩？物质形态重组？
每一个猜想都显得苍白无力，无法解释眼前这违反一切已知生物学和物理学的现象。
光晕渐渐散去。
沙发上，白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着不知何种朝代、样式古朴却飘逸出尘的白色长裙的女子。
她赤着双足，纤足如玉，轻轻点在地板上。
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顽皮与灵动的神采，与她之前狐狸形态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平添几分慵懒风情。
她就那样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目瞪口呆、仿佛灵魂出窍的程知行。
整个房间仿佛都因她的存在而明亮了几分，空气中那股清新的气息也更加浓郁。
“凡夫程知行。”
她开口了，声音清脆悦耳，如同玉石相击，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却又直接响彻在他的脑海，与之前的意念传音同源，只是此刻更加清晰、更具人格化色彩。
“现在，可看清了？”
程知行张着嘴，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
他活了二十八年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连一点残渣都不剩。
“你……你……”
他指着她，手指微微颤抖，“全息投影？高仿真机器人？最新的生物克隆技术加上神经交互界面？还是集体催眠？”
他几乎是吼出了他能想到的所有“科学”可能性，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调。
胡璃——此刻已能确定她的名字——闻言，那双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对程知行这番“科学求证”感到十分无语。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神态竟有几分“对牛弹琴”的无奈。
“迂腐至极。”
她红唇轻启，意念与声音同步，带着一丝嗔怪，“尔等凡人，见识浅薄，只知拘泥于金石土木之理，却不知天地之大，造化之奇。”
她见程知行还是一副“不给我个科学解释我今天就过不去了”的执拗表情，索性不再多言。
她目光随意一扫，落在了程知行刚才喝水用的那个普通玻璃杯上。
程知行还在喋喋不休地猜测：“……或者是某种基于量子纠缠的远程实体投影？需要巨大的能量支撑，你的能量来源是……”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那个原本好好放在桌面的玻璃杯，没有任何外力作用，没有任何电磁效应，就那样凭空，稳稳地、缓缓地……悬浮了起来。
它静静地悬浮在离桌面约一尺高的空中，微微旋转着，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轻轻托举。
程知行的眼睛瞪到了极限，呼吸骤然停止。
他大脑中所有的“科学解释”在这一幕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
全息投影无法产生真实的物理交互。
机器人或克隆体不可能让外物违背重力定律凭空悬浮。
催眠无法让一个杯子真的飞起来。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无论多么不可思议，就是真相。
眼前这个绝美的女子，不是科技造物，不是幻觉。
她是……
超凡的存在。
是……
仙？
妖？
精？
怪？
胡璃看着程知行那副世界观彻底崩塌、呆若木鸡的样子，似乎终于满意了。
她纤手轻轻一招，那悬浮的玻璃杯便缓缓飞到她手中。
她拿着杯子，走到依旧保持石化状态的程知行面前，将杯子塞进他僵直的手里。
指尖相触的瞬间，传来温润真实的触感。
“现在，可信了？”
她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促狭。
程知行下意识地握紧了杯子，冰凉的玻璃触感让他一个激灵。
他低头看看杯子，又抬头看看近在咫尺、巧笑倩兮的胡璃，喉咙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吾名胡璃，”她正式自我介绍，语气带着一丝古老的韵味，“乃青丘灵狐一族，修行至今已五百余载。前日渡劫，为宵小所趁，身受重创，流落至此。幸得你心存善念，出手相救，保我一丝灵蕴不散。”
她顿了顿，神情变得稍微正式了些，对着程知行，微微颔首：“此乃救命大恩，胡璃在此谢过。”
程知行呆呆地看着她，大脑依旧是一片空白。
青丘？
灵狐？
五百年？
渡劫？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在挑战他的认知极限。
“你……你真是……狐狸变的？”
他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信息，感觉自己的cpU已经烧坏了。
“非是‘变’，”胡璃纠正道，姿态优雅地走到沙发边坐下，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此乃吾之本相。前日伤势过重，灵力难以为继，只得显化原形，以求自保。”
她看着程知行依旧混乱的眼神，耐心地多解释了一句：“于我辈而言，化形如尔等穿衣吃饭，乃是本能。只是维持形态，需消耗些许灵力罢了。”
程知行努力理解着这番话。
所以，他那天晚上捡到的，不是什么普通的受伤小动物，而是一个……渡劫受伤、法力大损、被迫现出原形的……狐仙？
这剧情，比他做过的任何项目方案都离奇一百万倍。
他看着眼前这位姿容绝世、气质空灵的胡璃，再回想那天晚上在垃圾桶旁，那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后腿血肉模糊的小小白色身影……
强烈的反差让他一阵眩晕。
所以，那顿早餐，房间的整洁，绿萝的焕发生机……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在“狐仙”这个超自然的前提下。
“所以……你留下来，是为了……报恩？”
程知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逻辑链，虽然这逻辑链建立在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世界观基础上。
“然也。”
胡璃坦然承认，一双美眸直视着他，“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予我生机，我自当助你渡过难关，了却此番因果。”
她目光扫过程知行这间狭小却此刻无比整洁的出租屋，意念中带着一丝傲然：“观你处境，似有困厄缠身。钱财、运势、乃至这凡尘俗世所求之物，于吾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程知行沉默了。
他想起这顿神奇的“早餐”，想起她让杯子悬浮的“小戏法”。
他知道，胡璃没有吹牛。
对于一位能凭空造物、违背重力的存在而言，他那些让他绝望的财务危机、事业困境，可能真的只是“区区俗物”。
科学理性仍在顽固地挣扎，但眼前活生生的“奇迹”，以及手中这个真实无比的杯子，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事实：
他，程知行，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仅捡了一位狐仙回家，这位狐仙还打算用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对他进行一场“壕”无人道的报恩。
他的世界，从推开这扇门的那一刻起，已经彻底天翻地覆。
（第5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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