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化工厂的尘埃落定，并未带来预期的平静。相反，林小虎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一张更为庞大、更为精细的蛛网。城市的日常依旧喧嚣，但在“真实之眼”的辅助下，他总能捕捉到那些混杂在正常生活气息中，一丝丝不协调的冰冷痕迹。
“梦魇工程”并未因一个外围据点的损失而退缩，他们像是改变了策略，将触须更深地埋入城市的肌理，行动变得更加隐蔽，更加……日常化。
此刻，林小虎正站在一个老旧小区昏暗的地下配电房里。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霉味和臭氧的混合气味。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满脸油污和汗水的中年维修工，正焦急地围着一段不断冒出细微电火花的粗电缆打转。
“邪了门了！这段线路我查了三遍，绝缘没问题，负载没问题，可它就是不定时跳闸，还带着整栋楼的网络信号一起波动！”维修工老周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对着匆匆赶来的林小虎抱怨道，“小伙子，你真是电力公司的专家？看着也太年轻了。”
林小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故障的电缆上。在普通人眼中，那只是段老化出问题的线路。但在“真实之眼”的视野里，那电缆表面附着着一层极其淡薄、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色“薄膜”，正如同有生命般微微蠕动，汲取着电缆中逸散的微弱电磁能，并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极其细微的精神干扰。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与“梦魇匣”同源，但形式更加隐蔽，依附于城市的基础设施。
“周师傅，问题可能不在电缆本身。”林小虎开口，声音平静，“最近这栋楼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居民们有没有反映过……睡眠不好，或者情绪特别烦躁？”
老周愣了一下，仔细回想，猛地一拍大腿：“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好几户老人家都说最近睡不踏实，心里慌得很。楼上王婶家的小孙子，以前乖得很，最近老是半夜哭闹。我还以为是天气原因……这跟电缆故障有关系？”
“或许有间接关联。”林小虎走近几步，指尖微不可查地拂过电缆表面。“心之锚”的力量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刺入那层灰色薄膜。
薄膜剧烈地扭动了一下，发出只有林小虎能感知到的、细微的尖啸，随即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露水般迅速蒸发、消散。电缆上冒出的电火花也随之熄灭，恢复了正常。
老周瞪大了眼睛，看着检测仪器上突然恢复正常的读数，一脸不可思议：“这……这就好了？你刚才做了什么？”
“可能是某种特殊的电磁干扰，现在已经清除了。”林小虎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建议再观察一下，如果居民们的睡眠和情绪问题有所改善，那大概就没事了。”
老周将信将疑，但问题确实解决了，他也不好再多问，只是嘟囔着：“现在这科技，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离开配电房，林小虎的心情并未轻松。这已经是本周内他处理的第三起类似的、附着在公共设施上的微小污染事件。它们本身危害不大，但分布广泛，如同散布在空气中的病毒，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市民的情绪和精神状态，为“心壤计划”提供着最基础的“养料”。
就在他思考下一步该如何系统性地清理这些“微污染”时，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哟，我们的‘许愿神’大人，什么时候改行当电工了？”
林小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齐天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晃晃悠悠地从小区绿化带后面绕了出来，脸上挂着看热闹的笑容。
“总比某些人整天游手好闲强。”林小虎瞥了他一眼，“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联络联络感情？”齐天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不过嘛，还真有点小发现。我手下几个兄弟，最近在几个地下赌场和酒吧，都听人提起过一种‘忘忧贴’。”
“忘忧贴？”
“嗯，据说是一种类似膏药的东西，贴在脖子上，能让人瞬间放松，忘记烦恼，效果立竿见影。”齐天撇撇嘴，“听着就跟那些骗人的保健品一样。但怪就怪在，用过的人都说好，而且依赖性极强。更怪的是，这东西流通得很隐秘，来源查不到，价格还不便宜。”
“忘忧贴……”林小虎沉吟着，这名字听起来就透着不对劲。瞬间放松，忘记烦恼？这效果太像精神干预了。
“我搞来了两片。”齐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密封袋，里面是两片指甲盖大小、颜色肤色的透明贴片，看起来和普通的膏药没什么区别。
林小虎接过密封袋，没有直接触碰。“真实之眼”聚焦在贴片上，立刻反馈来清晰的警示——贴片内部蕴含着与电缆上那层薄膜、与“梦魇匣”同源的、经过高度提纯和压缩的冰冷精神能量！这能量被某种缓释技术封装起来，一旦使用，就会直接作用于使用者的神经系统。
这不是药品，这是披着科技外衣的、精准投放的精神毒品！
“这东西很危险。”林小虎语气凝重，“它不是在治疗，而是在麻痹和侵蚀人的自主意识。”
“我就知道没好事！”齐天眼神一厉，“看来那帮造噩梦的家伙，不光在梦里搞鬼，现实中也没闲着。这是要把人从里到外都变成他们的‘土壤’啊！”
林小虎点了点头。“梦魇工程”的策略转变已经很清晰了：从制造强烈的、显性的噩梦恐怖，转向了散布微小的、隐性的日常干扰，并辅以这种成瘾性的“精神安慰剂”，温水煮青蛙般地削弱着城市整体的精神抵抗力。
“得找到这东西的源头。”林小虎将密封袋还给齐天，“你的渠道，能顺着这条线往下挖吗？”
“包在我身上！”齐天收起贴片，脸上露出狩猎般的兴奋，“玩阴的？老子最喜欢了！”
两人正说着，林小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影鸦通过那个加密通讯器发来的简短信息：
“‘忘忧贴’已进入监控列表。源头指向城北‘新视野’生物科技公司。谨慎接触，该公司背景复杂，与多方有牵连。”
信息后面，附上了一个简单的公司地址和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
林小虎将手机屏幕转向齐天。
齐天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呵，‘仲裁所’的消息还挺灵通。怎么样，‘神’大人，我们是单干，还是跟这位‘编外同事’打个配合？”
林小虎收起手机，望向城北的方向。阳光下的城市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
但在这繁华之下，新的战斗已经打响。战场从梦境与废墟，转移到了日常的角落与科技的阴影中。
“先去探探路。”林小虎迈开脚步，“看看这家‘新视野’公司，到底在为谁提供‘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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