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赫拉巴德空军基地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
陈默乘坐着卡塞姆准将的专车，在411中队严密护卫下，驶入了德黑兰市中心一处戒备森严、绿树掩映的庄园。
厚重的铁艺大门无声滑开，车队驶过精心修剪的草坪和喷泉，停在一栋灯火辉煌、融合了波斯传统穹顶与现代玻璃幕墙的宏伟建筑前。
这里，是波斯军政高层举行重要活动的场所之一。
今晚，一场为“霓虹军火专家日川冈坂”举办的欢迎晚宴，正在此举行。
车门打开，陈默和海老泽武史在卡塞姆准将的陪同下步入大厅。
瞬间，一股混合着高级香水、雪茄烟、昂贵食物和浓郁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悠扬的波斯古典音乐和人群的低声谈笑。
与德黑兰街头略显灰暗压抑的氛围截然不同，这里金碧辉煌，流光溢彩。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高耸的穹顶垂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脚下是厚实柔软、图案繁复精美的顶级波斯手工地毯，每一寸都价值不菲。
墙壁上挂着波斯细密画和现代艺术真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调而奢华的氛围。
大厅内人头攒动。伊斯梅尔上校早已在此等候，快步迎了上来。
他低声对陈默说：
“日川先生，今晚的来宾……规格很高。革命卫队、国防部、外交部、情报机构、能源部、央行……还有几位重要的宗教领袖的代表，以及几位有军方背景的大商人。他们都带了……随行人员。”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提醒。
陈默目光扫过全场。确实“规格很高”。
身着笔挺军装、肩扛将星或校官军衔的军人随处可见，神情严肃，眼神锐利。穿着考究西装的政府官员和商人，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互相寒暄。几位穿着传统长袍、头戴黑色或白色缠头的宗教人士代表，神情庄重，自成一体。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随行的女伴们。她们大多年轻貌美，衣着华丽。
与陈默在德黑兰街头看到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普通波斯女性不同，这些女伴虽然也戴着象征性的头巾（hijab），但色彩鲜艳，材质轻薄（如丝绸、蕾丝），佩戴方式颇为“时尚”——松松垮垮地搭在头上或肩上，露出精心打理的发型和光洁的额头。妆容精致，眼线勾勒得妩媚动人。
她们穿着剪裁合体的晚礼服，有传统、色彩艳丽、刺绣精美的波斯长裙，也有西式的露肩晚装，当然，露肤度控制在“得体”范围内，佩戴着闪耀的钻石、珍珠或绿松石首饰，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如同移动的珠宝展示架。
陈默能感觉到无数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
好奇、探究、审视、评估、热情、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来自那些贵妇千金的眼光炙热而大胆，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好奇，但似乎被某种无形的礼仪约束着，保持着距离和克制。
而来自军政要员们的目光则复杂得多——有带着期冀的灼热，仿佛看到了救星，有深藏不露的算计，也有冰冷审视的警惕，怀疑他的身份和动机。
“日川先生，欢迎！”
卡塞姆准将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引领着陈默走向人群中心。
立刻有几位高级军官和官员围了上来，纷纷与陈默握手寒暄，说着“久仰大名”、“欢迎来到波斯”、“感谢您的帮助”之类的客套话。
陈默面带微笑，一一回应，举止得体，不卑不亢，但内心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他通过意识链接，无声地向守在外围的黑曼巴、迈阿密和日川冈坂下达指令：【保持最高警戒。注意所有异常动向。】
他不相信波斯人会愚蠢到在宴会上动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卡塞姆之前的“变脸”已经给他提了个醒。
海老泽武史则如鱼得水，很快与几位相熟的商人攀谈起来，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略带痞气的笑容。
陈默对这种应酬兴趣不大。他找了个机会，借口去取食物，悄然退到了大厅一侧相对安静的自助餐区。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波斯美食：藏红花米饭（Zereshk polo ba morgh）点缀着金黄的藏红花丝和红宝石般的蓝莓、香气扑鼻的香草炖肉（Ghormeh Sabzi）、烤得外焦里嫩的卡巴巴烤串（Kabab Koobideh）、鲜美的鱼子酱（Asal）、各种精致的甜点（如巴克拉瓦 baklava）……餐具是纯银的，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陈默拿起一个骨瓷餐盘，夹了一些看起来不错的食物，又特意要了一双筷子——这是伊斯梅尔上校特意吩咐侍者为他准备的。
他端着盘子，走到靠近巨大落地窗的一个角落，这里光线稍暗，人也少些。
他打算在这里安静地享用晚餐，顺便观察一下场中的情况。
然而，他的“低调”显然是奢望。很快，就有人端着酒杯（里面是帝斯特，一种麦芽发酵的无酒精饮料，有柠檬、石榴等多种口味，在中东地区很受欢迎，作为酒的替代品，因为禁酒教令）走了过来。
“日川先生？您好！我是国家石油公司的法尔哈德·纳贾菲……”一位大腹便便、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
“日川先生，幸会！我是德黑兰大学的萨迪克教授，对军工技术很感兴趣……”一位戴着眼镜、学者模样的老者。
“日川先生，您真是年轻有为！我是……”一位穿着华丽、风韵犹存的贵妇，眼神大胆地打量着陈默。
陈默不得不放下筷子，应付着这些或攀关系、或打探消息、或纯粹出于好奇的搭讪者。
他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用简洁而模糊的语言应对着，既不透露关键信息，也不失礼于人。
他注意到，在他应付这些人的时候，远处总有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锁定着他，带着更深的探究。
就在他刚打发走一位试图推销波斯地毯的商人时，他看到卡塞姆准将正陪着一位肩扛少将军衔、气场强大的中年军人向他走来。
那人身材并不魁梧，但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如鹰，留着修剪整齐的络腮胡，脸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深不可测的平静。他肩章上的金星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卡塞姆准将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显然对这位少将极为尊重。
陈默心中一动，放下了手中的帝斯特饮料杯，也放下了筷子，站起身。他知道，正主来了。
“日川先生！”卡塞姆准将热情地介绍，“这位是穆罕默德·萨拉米少将！革命卫队总司令！”
革命卫队总司令！波斯军界的真正巨头！掌握着这个国家最精锐、最忠诚也最令人畏惧的武装力量！其地位和影响力，甚至在名义上的国防部长之上！
陈默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尊重，主动伸出手：“萨拉米将军，久仰大名。幸会。”
萨拉米少将伸出手，与陈默握了握。他的手干燥而有力，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日川先生，欢迎来到波斯。”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您的到来，让德黑兰的夜空都更加明亮了。”
他的开场白与卡塞姆如出一辙，但语气更加沉稳，措辞更加精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感，却又巧妙地避开了任何具体的交易话题。
“将军过奖了。”陈默微笑道，“能来到这片古老而伟大的土地，是我的荣幸。”
萨拉米少将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伊斯梅尔上校和卡塞姆将军都向我汇报了您对波斯国防建设的……宝贵见解。令人印象深刻。”
他巧妙地用“见解”代替了“军火交易”，显得更加含蓄而体面。
“波斯人民热爱和平，但也深知，只有强大的国防力量，才能守护来之不易的和平与尊严。像您这样具有远见卓识的朋友，是我们最珍视的伙伴。”
“将军言重了。”陈默谦逊地回应，“我只是尽我所能，提供一些……专业上的建议和帮助。”
他也顺着对方的话，避开了敏感词汇。
两人站在角落，看似随意地交谈着。萨拉米少将谈吐不凡，话题从波斯的悠久历史、灿烂文化，到当前面临的国际形势挑战，再到对地区和平的展望……内容广泛而深刻，却始终不触及具体的军火交易。
他展现出的渊博学识、战略眼光和沉稳气度，让陈默心中暗暗警惕。
这位总司令，比卡塞姆难对付得多！他像一位高明的棋手，正在耐心地布局，等待对手露出破绽。
就在这时，萨拉米少将轻轻拍了拍掌。悠扬的波斯古典音乐声骤然一变，节奏变得明快而富有韵律感。大厅中央的人群默契地向四周散开，让出一片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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