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枯草碎屑掠过旷野，将天边最后一缕残阳揉成血色的雾霭，铺展在一望无际的苍茫之上。空气里弥漫着战马的汗腥、甲胄的冷铁味。
“杀！”，不知是谁先喊出第一声，紧接着，喊杀声便如潮水般漫过平原。曹军步兵结成方阵，盾牌相扣，长矛从缝隙中递出，精准地刺穿联军士兵的咽喉；乌桓骑兵则绕到侧翼，弯刀在暮色中划出银色弧线，每一次挥砍都伴随着惨叫与鲜血喷溅。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有的马匹中箭倒地，将背上的士兵甩出去，瞬间便被乱蹄踏成肉泥。
混乱中，一抹素白格外刺眼。甄宓骑着一匹白马，裙裾被风掀起，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却顾不上整理。她的双手紧紧攥着缰绳，指节泛白，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满是焦灼，不住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子曦……曹子曦……”她低声呢喃，声音因紧张而发颤。
箭矢不时从头顶掠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身旁常有士兵倒下。甄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能看清不远处一个曹军士兵被乌桓骑兵的弯刀劈中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甲胄，那人却仍咬着牙，举剑刺向敌人。可她顾不上害怕，眼里只有那片混乱的战场，只有那个她迫切想要见到的人。
“宓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甄宓猛地回头，只见曹子曦提着长剑策马而来。她的玄色战袍沾了些血迹，额角有一道浅浅的伤口，渗着血丝，却丝毫未减英气。看到甄宓的瞬间，曹子曦的眉头死死皱起，眼中满是惊怒与担忧，勒住马缰便来到她身边，语气急促：“这里太危险了，快跟我离开！未名！”
她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灰衣的护卫便从斜后方策马赶来，正是曹子曦的贴身侍卫未名。未名拱手道：“将军。”
“快带小姐回后方营帐，务必确保她安全！”，曹子曦语速极快，目光却始终锁在甄宓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甄宓看着曹子曦，确认她除了额角的轻伤外并无大碍，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她张了张嘴，想要问问她疼不疼，话到嘴边却成了带着委屈的轻唤：“曦儿，我……”
“噗嗤——”
一声闷响骤然响起，打断了甄宓的话。曹子曦脸上的焦急瞬间凝固，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支银亮的长枪正从那里刺穿，枪尖染着暗红的血，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
“将军！”，未名惊喝一声，拔剑便要上前。
曹子曦的嘴角溢出鲜血，顺着下巴滴落，染红了玄色战袍。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转向长枪袭来的方向，只见袁尚提着枪，站在不远处的战马上，脸上带着狰狞的笑。
袁尚此刻他盯着甄宓，笑声刺耳：“哈哈哈，二嫂，你看到了吗？她是因你而死的！若不是你出现在这里分了她的心，我又怎能得手？”
甄宓的大脑一片空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曹子曦胸口的长枪，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曹子曦缓缓失去血色的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耳边的喊杀声、战马嘶鸣声都消失了，只剩下袁尚的奸笑和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曹子曦，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不要……曦儿，不要……”
曹子曦看着甄宓，眼中满是不舍与愧疚，她想抬手摸摸甄宓的脸，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身体渐渐失去支撑，她从马背上滑落，重重摔在地上。
“曦儿！”，甄宓嘶喊着，从马背上跳下来，扑到曹子曦身边，想要抱住她，却又怕碰疼她的伤口，只能颤抖着伸出手，停在半空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你别有事，求求你，别有事……”
曹子曦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她看着甄宓，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咳出一口鲜血，彻底闭上了眼睛。
“不要！不要！”
甄宓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湿了她的寝衣，头发黏在额头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嘴里还在不停呢喃。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曹子曦倒下的画面、袁尚的狞笑、鲜血的温度，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眼前，让她心脏阵阵抽痛。
“宓儿？宓儿！”
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焦急。曹子曦被甄宓的动静惊醒，她坐起身，借着床头微弱的烛火，看到甄宓脸色惨白，眼神涣散，显然是陷入了梦魇。她立刻伸出手，轻轻晃动着甄宓的肩膀，声音放得极柔：“宓儿，快醒醒，只是梦，我在呢”
甄宓的意识渐渐回笼，她眨了眨眼睛，视线终于聚焦在曹子曦脸上。看到那张熟悉的、没有丝毫伤痕的脸，她才像是确认了什么，猛地扑进曹子曦怀里，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急切地摸索着她的心胀处——那里平坦而温暖，没有伤口，没有鲜血，只有平稳的心跳隔着衣料传来。
“曦儿……你还在……你真的还在……”，甄宓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刚才的梦境让她太过恐惧，此刻触碰到真实的曹子曦，才觉得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曹子曦被甄宓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轻轻环住她的腰，拍着她的背安抚：“我在，我一直都在。宓儿，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甄宓没有回答，她将耳朵紧紧贴在曹子曦的胸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确认曹子曦的存在，让她慌乱的心渐渐平静。她就那样依偎着曹子曦，一动不动，任由泪水浸湿曹子曦的衣襟。
烛火跳动着，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一刻钟的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直到甄宓的情绪彻底平复，她才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曦儿，这次征讨乌桓，你不要去好不好？”
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那种失去曹子曦的痛苦，让她此刻仍心有余悸。她总觉得，那个梦像是一个预兆，让她满心不安。
曹子曦看着甄宓通红的眼睛，还有脸上未干的泪痕，心中一软，伸手替她擦去眼泪，无奈地笑了笑：“宓儿，又在说笑了。大军都已经准备好了，明日一早就要出发，怎么能不去呢？”
甄宓听到“明日出发”四个字，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她抬起头，望着曹子曦，眼眶肿得像核桃，声音带着哀求：“可是我梦到你……我梦到你被袁尚杀了，都是因为我……”，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曹子曦的脸，指尖带着颤抖，“曦儿，为了我，你不要去好不好？我不想失去你”
曹子曦的心猛地一痛，她一直知道甄宓担心自己征战沙场，却没想到这个梦会让她如此不安。看着甄宓眼中的恐惧与哀求，她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俯身，吻上了甄宓的唇。
这个吻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像是羽毛拂过心尖。甄宓原本还在颤抖的身体，在感受到这温柔的触碰后，渐渐安静下来。她闭上眼，任由曹子曦的唇辗转在自己的唇上，心中的慌乱一点点褪去，只剩下满满的依赖。
片刻后，曹子曦缓缓退开，额头抵着甄宓的额头，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温柔而坚定：“宓儿，梦是反的。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不是吗？”，她举起右手，郑重地看着甄宓，“我向你保证，这次征讨乌桓，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一定会平安地回到你身边”
甄宓看着曹子曦眼中的坚定，心中的不安稍稍减轻，却仍有疑惑：“可是，为什么你一定要去呢？你父亲曹操将军足智多谋，麾下猛将如云，他一人足以应对乌桓，又何须你亲自涉险？”
曹子曦沉默了片刻，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甄宓的头发，目光变得格外深情：“宓儿，你知道的，我们现在这样……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就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只有多积累战功，拥有更高的地位，我才有能力去争取我们想要的未来，才有底气去对抗那些流言蜚语，让你不必再受委屈”
甄宓怔怔地看着曹子曦，她从未想过，曹子曦执意征战，竟是为了两人的未来。她一直以为，曹子曦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此刻听到这番话，心中既感动又酸涩。她喃喃道：“堂堂正正的在一起……真的可以吗？这世间，从未有过女子与女子……”
“可以的，宓儿”，曹子曦打断她的话，语气无比认真，“只要我有足够的权利，只要我能站得更高，就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是对未来的憧憬，也是对两人感情的坚定，“权利，有时候确实是冰冷的，但它也能为我们筑起一道屏障，让我们不受伤害”
甄宓看着曹子曦眼中的光芒，心中的不安终于彻底消散。她轻轻笑了笑，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曹子曦的脸庞，指尖划过她的眉眼，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稀世珍宝。“好，那我们就一起努力，”，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曦儿，我甄宓这辈子，认定你了”
她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你若平安回来，我们便一起争取想要的未来；你若……你若真的出事了，我便随你而去。这世间，没有你的话，于我而言，也没什么意思了”
曹子曦听到这番话，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她紧紧抱住甄宓，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不许胡说。我不会有事的，我们还要一起看遍天下风景，一起过安稳日子，怎么能轻易说生死？”
甄宓靠在曹子曦的怀里，听着她沉稳的心跳声，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她知道，明日的征战必然凶险，未来的路也定然充满坎坷，但只要有曹子曦在，只要两人能并肩同行，便没什么可怕的。
烛火渐渐微弱，夜色更浓了。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彼此的体温相互传递，驱散了夜的寒冷。甄宓闭上眼睛，感受着曹子曦的怀抱，心中默默祈祷：愿上天保佑，让曦儿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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