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道内的空气潮湿而阴冷，弥漫着泥土与腐朽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冰冷的针，刺得肺腑生疼。沈清辞扶着粗糙的石壁，艰难地向前挪动脚步，后背的伤口被冷汗浸透，撕裂般的剧痛顺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每走一步都忍不住浑身颤抖。
她的视线早已模糊，只能凭着指尖触摸到的石壁纹路和萧玦当年的嘱托，在漆黑中摸索前行。怀里的青铜令牌被体温焐得温热，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就像萧玦的手，曾紧紧牵着她，告诉她“活下去，总有希望”。
“萧玦……”她喃喃出声，声音微弱得被水珠滴落的“滴答”声淹没，“我好疼……可我不能停……”
话音未落，脚下忽然一滑，她重重地摔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后背的伤口撞击在石地上，鲜血瞬间冲破包扎的布条，染红了身下的泥土。剧痛让她眼前一黑，意识险些彻底消散，可耳边却突然响起黑衣男子的话——“苏大人……掌控大胤江山……”
“不……不能睡……”她咬紧牙关，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力气，指甲深深抠进石缝里，借着那点刺痛唤醒涣散的意识。她知道，一旦倒下，就再也醒不来了，萧玦的仇、赵珩的恨、大胤的危局，都会随着她的死亡彻底沉入黑暗。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手臂却软得像没有骨头，试了几次，都只能徒劳地趴在地上，任由冷汗和血水混合着，在身下汇成一滩黏腻的污迹。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沉稳而有节奏，在寂静的秘道中格外清晰，像是催命的鼓点，一步步朝着她逼近。
沈清辞的身体瞬间绷紧，心脏猛地沉到了谷底。黑衣男子？还是他的人？他们怎么会发现秘道？
她屏住呼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蜷缩起身体，躲到了一处石壁的凹陷处，将自己藏在阴影里。视线模糊中，她看到几道黑影手持火把，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他们脸上狰狞的笑容，也照亮了他们手中闪烁着寒光的长刀。
“大人说，沈清辞那贱人可能没死，让我们仔细搜查，务必斩草除根！”为首的黑影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哼，就算她没死，受了那么重的伤，也撑不了多久了！找到她，一刀杀了，也好回去复命！”另一个黑影附和着，脚步越来越近。
沈清辞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剑刃早已被鲜血染得暗红，可她此刻连举起剑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她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尝到一丝腥甜，借着那点痛感保持清醒。
火把的光芒渐渐逼近，照亮了她藏身之处的石壁，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几乎要暴露她的位置。
“那边好像有动静！”为首的黑影忽然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沈清辞藏身的方向，手中的长刀缓缓举起。
沈清辞闭上了眼睛，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摸到身边的石壁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像是机关的按钮。萧玦曾说过，秘道中设有多处暗格，以备不时之需。
她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下了那块石头。
“咔哒”一声轻响，她藏身的石壁忽然向内凹陷，一个狭小的暗格瞬间显现。沈清辞几乎是滚着爬了进去，暗格的门随即缓缓闭合，将她与外面的黑影彻底隔绝。
外面的脚步声停在了她刚才摔倒的地方，紧接着传来了黑影的咒骂声：“人呢？刚才明明听到动静了！”
“难道是我们听错了？这秘道里除了石头就是泥土，哪有人影？”
“不可能！大人说她肯定在这秘道里，给我仔细搜！一寸都不能放过！”
火把的光芒在外面晃动，脚步声来回穿梭，沈清辞蜷缩在狭小的暗格里，大气都不敢喘。暗格空间极小，只能容她勉强蜷缩身体，潮湿的泥土贴着脸颊，冰冷而黏腻，可她却觉得这是此刻唯一的避风港。
后背的伤口依旧在不断渗血，意识也开始阵阵模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下降，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暗格迟早会被发现，她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死。
“萧玦……赵珩……对不起……”她喃喃自语，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泥土上，“我尽力了……可我还是……撑不下去了……”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时候，暗格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敲击石壁。沈清辞猛地睁开眼睛，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暗格的另一处石壁缓缓打开，一个身着灰色布衣、面色黝黑的男子钻了进来，手中同样拿着一把火把，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浓浓的担忧。
“沈姑娘？！”男子压低声音，快步走到她身边，看到她后背的伤口和苍白如纸的脸色，眉头紧紧皱起，“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
“你是谁？”沈清辞虚弱地开口，声音里满是警惕。
男子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递给沈清辞。火把的光芒下，沈清辞看到令牌上刻着一个“萧”字，与她怀里的青铜令牌样式相似，只是更为粗糙。
“小人是萧将军当年在秘道中布下的暗桩，姓陈，名石。”男子低声说道，“萧将军当年吩咐过，若有朝一日京城生变，持有‘萧’字令牌之人进入秘道，便要全力相助。小人一直在秘道中潜伏，刚才听到外面有动静，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沈姑娘您。”
萧玦的暗桩？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动，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枚青铜令牌，递给陈石。
陈石看到青铜令牌，脸色瞬间变得恭敬起来，连忙躬身行礼：“属下参见沈姑娘！”
“快……快起来……”沈清辞虚弱地说道，“外面……有黑衣人……在搜我……还有……‘苏大人’……”
听到“苏大人”三个字，陈石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仇恨：“沈姑娘，您也知道‘苏大人’？”
“我……我听到黑衣人提到他……”沈清辞艰难地说道，“他是谁？为什么……要掌控大胤江山……”
陈石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沈姑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外面的人很快就会搜到这里。属下先带您离开，等您伤势稳定一些，再告诉您关于‘苏大人’的事。”
他说完，便小心翼翼地将沈清辞抱了起来。沈清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得剧痛难忍，忍不住闷哼一声，意识再次陷入了模糊。
“沈姑娘，您撑住！”陈石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属下这就带您去安全的地方！”
他抱着沈清辞，快速从暗格的另一处出口钻了出去，沿着一条更为隐蔽的通道，朝着秘道深处走去。身后，黑衣人的搜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他们走过的路，却始终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陈石抱着沈清辞来到了秘道的一处尽头，这里有一间小小的石室，石室里摆放着一张石床和一些简单的药材。陈石将沈清辞轻轻放在石床上，立刻从怀里掏出疗伤的药膏，小心翼翼地为她处理后背的伤口。
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带来一阵清凉的感觉，稍稍缓解了一些剧痛。沈清辞的意识也清醒了一些，她看着陈石忙碌的身影，虚弱地问道：“陈石……‘苏大人’……到底是谁？”
陈石的动作一顿，脸色变得无比凝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仇恨，有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沈姑娘，您可还记得……当年萧将军的父亲，萧老将军，是怎么死的？”陈石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萧老将军？沈清辞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威严的身影，那是萧玦的父亲，当年大胤的镇国将军，却在十年前的一场“通敌案”中被满门抄斩，萧玦是唯一的幸存者。
“记得……”沈清辞点了点头，声音里满是疑惑，“那不是……先帝亲判的案子吗？与‘苏大人’有什么关系？”
陈石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沈清辞，一字一句地说道：“沈姑娘，当年的‘通敌案’，根本就是一场冤案！而策划这场冤案的幕后黑手，就是如今的‘苏大人’——苏明远！”
“苏明远？！”沈清辞猛地睁大了眼睛，尽管身体虚弱，却还是忍不住坐了起来，“你说的是……当朝太傅苏明远？”
苏明远，当朝太傅，深受先帝信任，如今更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表面上温文尔雅，与世无争，没想到竟然是策划萧老将军冤案的幕后黑手？
陈石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仇恨：“正是他！当年苏明远与萧老将军政见不合，又觊觎萧老将军手中的兵权，便联合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先帝，设计了这场‘通敌案’，将萧老将军满门抄斩！萧将军侥幸逃脱，这些年来一直暗中调查此事，想要为家族平反，却没想到……”
后面的话，陈石没有说下去，可沈清辞却已经明白了。萧玦的死，恐怕也与苏明远脱不了干系！拓拔野不过是苏明远手中的一枚棋子，等拓拔野攻破京城，杀了她和赵珩，苏明远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掌控大胤的江山！
“好……好一个苏明远……”沈清辞的牙齿紧紧地咬着，眼中满是刻骨的仇恨，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后背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又涌了出来，“原来是他……是他害死了萧老将军……害死了萧玦……害死了赵珩……”
她以为拓拔野是最大的仇人，却没想到，真正的幕后黑手，竟然一直隐藏在朝堂之上，戴着温文尔雅的面具，双手沾满了鲜血！
“沈姑娘，您别激动！”陈石连忙按住她，“您的伤势太重，需要好好休养。苏明远势力庞大，如今又掌控了京城，我们想要报仇，还需要从长计议。”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可眼神却依旧冰冷得像万年寒冰。她知道，陈石说得对，她现在伤势过重，根本不是苏明远的对手。她必须活下去，养好伤，联合林骁和萧玦的旧部，才能为萧老将军、萧玦、赵珩，还有所有死去的人报仇！
可就在这时，石室的门忽然被猛地踹开，几道黑影手持火把和长刀，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沈清辞，你果然在这里！”黑衣男子看着石床上的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还有萧玦的余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便让你们一起去死！”
陈石脸色一变，立刻挡在沈清辞身前，拔出腰间的短刀，眼神冰冷地看着黑衣男子：“想要伤害沈姑娘，先过我这关！”
“就凭你？”黑衣男子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黑影们立刻挥舞着长刀，朝着陈石冲去。陈石虽然身手矫健，可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被逼得节节败退，身上也添了好几道伤口。
沈清辞看着陈石浴血奋战的身影，心里一阵焦急，可她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知道，陈石撑不了多久，他们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萧玦……赵珩……”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看来，我真的……要去见你们了……”
黑衣男子看着被逼到绝境的陈石，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缓缓走到石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清辞，眼神里满是嘲讽：“沈清辞，你不是很能打吗？不是想为萧玦和赵珩报仇吗？怎么现在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沈清辞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黑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凄苦的笑：“我就是死，也会拉着你一起陪葬！”
她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毒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黑衣男子的眼睛射去。
黑衣男子没想到沈清辞还有力气反击，连忙侧身躲闪，可毒针还是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贱人！”黑衣男子怒喝一声，举起手中的长刀，朝着沈清辞的胸口砍去。
沈清辞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听到了一声惨叫，睁开眼睛，看到陈石竟然扑了过来，挡在了她的身前，长刀深深砍进了陈石的后背。
“陈石！”沈清辞惊呼一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陈石看着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沈姑娘……您……一定要活下去……为萧将军……报仇……”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身体缓缓倒了下去，鲜血染红了沈清辞的衣袍。
黑衣男子看着倒在地上的陈石，冷笑一声，再次举起长刀，朝着沈清辞砍去。
就在这时，石室的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厮杀声，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高声呐喊：“沈姑娘！属下林骁救驾来迟！”
林骁？！
沈清辞的心里猛地一动，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黑衣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没想到林骁会找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石床上的沈清辞，又看了一眼外面厮杀的方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转身，带着手下的黑影，朝着石室的另一处出口逃去。
林骁带着将士们冲进石室，看到石床上浑身是血的沈清辞和倒在地上的陈石，心里一阵悲痛。他连忙跑到沈清辞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沈姑娘，您怎么样？您没事吧？”
沈清辞看着林骁，虚弱地笑了笑，声音里满是疲惫：“林骁……我没事……幸好……你来了……”
话音未落，她的意识便彻底陷入了黑暗，晕了过去。
林骁看着晕过去的沈清辞，心里一阵心疼。他连忙吩咐手下的将士：“快！把沈姑娘抬上担架，立刻离开这里！另外，派人收敛陈石兄弟的尸体，好生安葬了。
将士们立刻照做，小心翼翼地将沈清辞抬上担架，朝着秘道外走去。
石室里，只剩下陈石冰冷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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