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军大营，中军帐内暖意融融，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凝重。沈清辞靠坐在铺着厚毡的榻上，后背的伤口已愈合大半，可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沉郁。帐外寒风呼啸，卷起积雪拍打帐帘，发出“噼啪”声响，像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秦峰与林骁分坐两侧，面前的案几上摊着一张简陋的舆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京城及周边城镇的布防。秦峰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的京城位置，沉声道：“苏明远如今掌控京畿兵权，麾下有禁军三万，还有从各地调遣的守军两万，总计五万兵力，且粮草充足，城防坚固。我们镇北军虽有四万将士，可长途奔袭之下，损耗必然不小，硬碰硬绝非上策。”
林骁眉头紧锁，接口道：“属下已派人联络各地藩王，可大多态度暧昧，要么称病推脱，要么观望不前。唯有淮南王和安北王回信表示愿意相助，可他们的军队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且距离京城较远，短时间内难以集结。”
沈清辞沉默良久，指尖轻轻摩挲着榻边的青铜令牌——那是萧玦的遗物，边缘已被她摸得光滑。她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藩王们顾虑重重，无非是怕苏明远势大，殃及自身。我们需要一场胜仗，一场能让他们看到希望、敢于站队的胜仗。”
“沈姑娘的意思是？”秦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奇袭通州。”沈清辞抬眼，目光落在舆图上京城东侧的通州据点，“通州是京城的粮草重镇，苏明远的军粮大多囤积于此，且守军仅有五千，防备相对薄弱。只要我们拿下通州，断了他的粮草供应，京城里的军心必然大乱。到时候，那些观望的藩王，自然会主动向我们靠拢。”
林骁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赞同：“此计甚妙！通州城防简陋，且守将是苏明远的女婿，此人贪生怕死，无甚本事。我们连夜奔袭，定能一举拿下！”
秦峰却面露迟疑：“可沈姑娘的伤势……我们若离营奔袭，大营安危如何？苏明远必然派人监视我们，一旦察觉我们主力动向，说不定会趁机偷袭。”
“我留下坐镇大营。”沈清辞语气平静，“我虽不能上阵杀敌，可稳定军心、调度后勤尚可。秦将军与林将军率领三万精锐连夜出发，务必速战速决，三日之内拿下通州，焚毁粮草，然后立刻回师，不可恋战。”
“沈姑娘，这太危险了！”林骁急声道，“苏明远恨您入骨，定会派死士前来刺杀。您身边兵力空虚，万一出事……”
“正是因为他恨我，才会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你们奇袭通州的消息，我会故意泄露出去，让苏明远以为我要孤注一掷，他要么派兵阻拦你们，要么派人行刺我，无论哪种选择，都能为你们创造机会。”
秦峰脸色一变：“万万不可！沈姑娘，您的安危关乎全军士气，绝不能冒险！”
“我意已决。”沈清辞打断他，眼神坚定如铁，“萧玦、赵珩、陈石，还有无数死去的将士，他们都在看着我们。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秦将军，林将军，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必须把握住。”
见她态度坚决，秦峰与林骁对视一眼，终究只能躬身领命：“属下遵令！”
当晚，秦峰与林骁便率领三万精锐，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镇北军大营，朝着通州方向疾驰而去。沈清辞站在营门口，望着大军远去的背影，直到马蹄声消失在夜色里，才缓缓转身回帐。
帐内灯火摇曳，她独自一人坐在案前，拿起笔，写下一封书信——那是给萧玦的信，无关军情，只是碎碎念着近况，念着对江南的向往，念着报仇后的平静。写着写着，眼泪便无声滑落，滴在宣纸上，晕开一片墨痕。
“萧玦，等这场仗结束，我就带你去江南。”她喃喃自语，声音哽咽，“那里没有战乱，没有阴谋，只有小桥流水，鸟语花香，就像你当初答应我的那样。”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极其隐蔽，若不是沈清辞这些年历经生死，练就了敏锐的听觉，几乎会忽略过去。她瞬间握紧了榻下的短剑，眼神骤然变得警惕。
“谁？”
帐帘被轻轻掀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动作迅捷如鬼魅，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直扑榻前！
沈清辞早有防备，猛地侧身翻滚，避开了致命一击。匕首“噗”地刺入榻边的厚毡，力道之大，竟没入大半。黑影见状，反手又是一刀，刀风凌厉，直逼她的脖颈。
沈清辞后背伤口被牵扯，一阵剧痛传来，让她动作慢了半拍。眼看匕首就要刺中，她猛地抽出榻下的短剑，硬生生格开对方的攻势。“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震得她手臂发麻。
“苏明远派你来的？”沈清辞冷声问道，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黑影。黑影蒙着脸，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里面满是杀意，却不发一言，手中匕首招招狠辣，都朝着她的要害攻来。
两人在狭小的军帐内缠斗起来，黑影的身手极其矫健，显然是顶尖的死士。沈清辞伤势未愈，渐渐体力不支，后背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浸透了衣衫，视线也开始模糊。
“噗”的一声，匕首划破了她的左臂，鲜血瞬间涌出。沈清辞踉跄着后退，靠在帐壁上，大口喘着粗气，手中的短剑摇摇欲坠。
黑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一步步逼近，举起了匕首。
“萧玦……”沈清辞闭上眼，心中涌起一丝绝望，难道她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报仇的那一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帐门突然被踹开，几名亲卫手持火把冲了进来，高声喊道：“保护沈姑娘！”
黑影脸色一变，知道今日刺杀不成，立刻转身，想要破帐而逃。
“留下他！”沈清辞厉声喝道。
亲卫们立刻围了上去，与黑影缠斗在一起。黑影虽身手不凡，可架不住人多势众，渐渐落入下风。激战中，一名亲卫一刀划破了他的面罩，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沈清辞瞳孔骤缩，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是你？！”
那人竟是陈石的堂弟，陈岩！当初陈石死后，他一直跟在林骁身边，表现得悲痛欲绝，没想到竟然是苏明远安插在他们身边的奸细！
陈岩见身份暴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挣脱亲卫的纠缠，朝着帐外冲去。可刚到帐门口，便被一道身影拦住——正是连夜折返的林骁！
“陈岩，你这个叛徒！”林骁眼中满是怒火，手中长枪直指他的胸口，“陈石兄弟对你恩重如山，你竟然背叛我们，投靠苏明远！”
陈岩脸色苍白，却依旧嘴硬：“良禽择木而栖！苏大人势不可挡，跟着他才有出路！你们这些人，不过是螳臂当车，迟早要死！”
“那我就先杀了你这个叛徒！”林骁怒吼一声，长枪猛地刺出，刺穿了陈岩的胸膛。
陈岩倒在地上，临死前，眼神死死地盯着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沈清辞……苏大人说了……你逃不掉的……京城之下……有更大的陷阱……等着你们……”
话音未落，他便彻底没了气息。
沈清辞看着他的尸体，后背一阵发凉。陈岩的话，像是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苏明远在京城之下，到底布下了什么陷阱？
林骁走到沈清辞身边，脸上满是愧疚：“沈姑娘，属下失职，没能察觉陈岩这个叛徒，险些让您遇害。”
“这不怪你。”沈清辞摇了摇头，眼神凝重，“是苏明远太过狡猾，布局深远。对了，你怎么回来了？通州那边……”
“秦将军已经率军继续前进，属下担心您的安危，便带着一队亲卫折返回来。”林骁解释道，“没想到真的遇到了刺客。沈姑娘，您放心，从今往后，属下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您身边。”
沈清辞点了点头，心中却愈发不安。陈岩的背叛，让她意识到，苏明远的眼线，可能早已渗透到他们身边的各个角落。而他口中的“更大的陷阱”，更像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利剑，不知道何时就会落下。
帐外，寒风依旧呼啸，雪下得更大了。沈清辞望着舆图上的京城，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她知道，奇袭通州只是第一步，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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