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战火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攻城槌撞击城门的闷响、兵刃交锋的铿锵声、将士们的呐喊与惨叫交织在一起,穿透了层层夜色,即便远在苏慕言的宅院,也能清晰地传到听竹轩中。
沈清辞缩在软榻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外面的声音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紧绷的神经。她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安然度过,只觉得无边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堇色守在一旁,看着沈清辞瑟瑟发抖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轻轻拍着沈清辞的后背,低声说道:“姑娘,别怕,苏公子一定会想办法的,我们会没事的。”
沈清辞没有回应,只是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不是不相信堇色的话,只是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安全”二字显得太过奢侈。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失去了记忆,连一丝反抗或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苏慕言走了进来。他身上的月白色锦袍沾了些许尘土,眉宇间的清冷被一丝凝重取代,但眼神依旧沉稳,没有丝毫慌乱。
“苏公子!”堇色连忙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希冀,“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们……我们真的安全吗?”
苏慕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缩在软榻上的沈清辞。看着她如同受惊小兽般的模样,他心中那点因战争而起的烦躁,莫名地淡了几分。他走到软榻前,停下脚步,语气平静地说道:“外面局势不稳,但这座宅院暂时还是安全的。我已经让人加固了院门,安排了护卫巡逻。”
沈清辞缓缓抬起头,看着苏慕言。他的出现,就像一剂定心丸,让她心中的恐惧稍稍减轻了一些。但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眸望着他,仿佛在寻求一丝确认。
苏慕言读懂了她眼中的情绪,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客观地陈述:“不过,京城随时可能被攻破,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车,今夜就带你离开京城,去城外的一处别院暂避。”
“离开?”沈清辞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还有一丝茫然,“去哪里?我……我不认识路。”
“跟着我走就好。”苏慕言的语气依旧平淡,“那里远离战火,会比这里安全。”
沈清辞沉默了。她不知道苏慕言所说的别院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他。但她别无选择,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苏慕言是她目前唯一能依靠的人。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苏慕言见她答应,便转身对堇色说道:“堇色,去收拾一下沈姑娘的衣物和常用之物,动作快些,不要耽误时间。”
“是,苏公子!”堇色连忙应声,转身快步走向内室。
房间里只剩下沈清辞和苏慕言两人,气氛一时有些沉默。沈清辞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角,心中五味杂陈。她对苏慕言依旧充满了戒备,却又不得不依赖他。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十分难受。
苏慕言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堇色收拾东西。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沈清辞身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纯粹的关注,确保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什么意外。
很快,堇色就收拾好了东西,提着一个小巧的包袱走了出来:“苏公子,都收拾好了。”
苏慕言点了点头,对沈清辞说道:“走吧。”
沈清辞站起身,身体依旧有些微微颤抖。她看了一眼这间住了半月有余的听竹轩,心中没有丝毫留恋,只有一丝解脱。或许,离开这里,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苏慕言率先走出房门,沈清辞和堇色紧随其后。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护卫巡逻的脚步声,偶尔传来远处战火的余音。苏慕言带着她们穿过庭院,走向院门。
一路上,沈清辞紧紧跟在苏慕言身后,不敢有丝毫懈怠。她能感受到身边护卫投来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却没有恶意。这让她心中的戒备,又放松了一些。
走到院门前,苏慕言让人打开了大门。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夫已经做好了准备,正恭敬地等候着。
“上车吧。”苏慕言对沈清辞说道。
沈清辞没有犹豫,弯腰钻进了马车。堇色也提着包袱跟了进去。苏慕言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宅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也钻进了马车。
车夫扬鞭一挥,马车缓缓驶动,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沈清辞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京城夜景。战火映照下的京城,显得格外狰狞,曾经的繁华与喧嚣,此刻都被硝烟与战火所取代。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伤感,仿佛在为这座城市,也为自己失去的记忆,哀悼着。
苏慕言坐在她对面,闭着眼睛,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他没有说话,沈清辞也没有打扰他。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混合着远处隐约的战火声,构成了一首乱世的悲歌。
沈清辞不知道,这辆马车将带她驶向何方,也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又将踏上一段未知的旅程。而苏慕言,这个收留她、照料她、此刻又带她逃离战火的男人,将会在她的生命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她无从得知。
她只希望,这段旅程能够平静一些,不要再有那么多的痛苦与恐惧。她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活下去,哪怕永远都找不回自己的记忆。
而此时的东宫,沈砚依旧昏迷不醒。赵珩处理完政务后,再次赶到了沈砚的房间。他坐在床边,握着沈砚的手,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担忧。
“沈砚大哥,我们已经按照计划,派精锐部队绕到了北凛国大军的后方,相信很快就能传来捷报。”赵珩轻声说道,像是在对沈砚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一定要醒过来,看看我们击退外敌,守住京城的那一天。还有清辞姐姐,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你放心。”
他不知道,他口中的清辞,此刻已经离开了京城,踏上了一段未知的旅程。而沈砚,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夜色越来越浓,战火依旧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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