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所说的别苑位于城市近郊,一处颇为僻静的山脚地带。白墙黑瓦,带着一个小院,看起来颇有几分古意,与周围现代化的农居小楼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
一路行来,有惊无险。清影似乎极为熟悉路线,总能提前避开可能的视线和监控。直到推开那扇略显古朴的木门,踏入小院,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安的波动扫过全身,四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这就是阵法?”胖子好奇地东张西望,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好像也没啥特别的啊?”
清影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反手关上门,又从门后取出一枚小巧的铜铃挂在门楣上。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极轻微、几乎听不见的脆响,院墙四周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现在好了。”清影这才开口,“除非有师门特制的通行符,或者实力远超布阵者,否则从外面看,这里只是一片普通的杂草丛,靠近也会下意识绕开。”
“高科技啊!”胖子惊叹,“比我家那指纹锁瞳孔识别高级多了!”
苏晓则已经拿出一个微型探测器,对着周围开始扫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能量场强度异常,波动频率无法识别,干扰正常物理规则……这不符合现有的任何物理学或电磁学理论……”
林凡没管他俩,他的注意力全在清影身上。只见她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一点,额角带着细微的汗珠,挂上铜铃后,几不可察地轻轻吁了口气。显然,维持这个阵法,或者刚才的一系列操作,对她消耗不小。
“你没事吧?”林凡忍不住问道,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
清影动作一顿,避开他的目光,语气依旧平淡:“无妨。只是催动阵法需要耗费些心神。这里平时只有我偶尔会来清修,东西不多,但基本生活用品还算齐全。你们自便,左边两间厢房可以住人。”
她指了指主屋旁的两间侧房,然后自己径直走向主屋:“我住这里。没事不要打扰我静修。”说完,竟是直接进了屋,关上了门。
林凡:“……” 得,还是那个熟悉的高冷范儿。
胖子凑过来,挤眉弄眼:“凡哥,看到没?累成这样还先安顿我们,绝对是外冷内热!”
苏晓收起探测器,认真点头:“数据记录:清影道友在能量消耗后,优先确保庇护对象安全,随后才进行自我恢复。此行为模式与‘纯粹师命难违’推论存在偏差,‘过度关注’倾向权重增加。”
林凡哭笑不得:“二位,咱们能先操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吗?还有,肚子不饿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胖子的肚子立刻很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折腾了大半夜,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三人面面相觑。清影看样子是指望不上了,得自己解决温饱问题。
幸运的是,厨房虽然简陋,但米面油盐还有,甚至还有一小捆耐放的青菜和几个鸡蛋。不幸的是,这三个人的生活能力一个比一个感人。
胖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唯一会做的就是烧开水泡面(还得是桶装的)。
苏晓,科学狂人,能精确分析出食物分子结构,但实际操作炒锅的结果很可能是制造出未知化学物质。
林凡,理论上会点家常菜,但仅限于“能吃”级别,而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实在太有限。
最终,经过一番鸡飞狗跳(胖子差点烧了厨房的抹布,苏晓试图用天平称量盐的克数),林凡勉强炒出了一盘油有点多的青菜,煎了三个形状诡异的荷包蛋,外加一锅稠度堪比粥的米饭。
当三人围着院子里的小石桌,就着月光吃着这顿寒酸的夜宵时,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和悲凉。
“想我王胖子纵横酒池肉林二十载,今晚竟落得如此田地……”胖子扒拉着焦黑的蛋边,悲从中来。
苏晓倒是吃得很认真,一边吃一边记录:“碳水化合物、蛋白质、脂肪摄入可满足基础代谢需求。油脂过量,可能存在致癌风险……但在此特殊生存环境下,可暂时忽略不计。”
林凡没说话,心里琢磨着那本破书和所谓的“百戏谱”,还有那些闻风而来的各路牛鬼蛇神,感觉嘴里的饭粒都带着千斤重。
就在这时,主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清影走了出来,换了一身素色的便服,头发也放了下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柔和。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
看到石桌上那惨不忍睹的“饭菜”,她清冷的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走到林凡身边,将小瓷瓶递给他。
“这是……”林凡接过,触手微温。
“师父炼制的益气丹,对恢复精力有些许用处。”清影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看你们气血亏虚,脸色难看。若是病倒了,还得麻烦我。”
林凡握着瓷瓶,心里那点暖意又冒了出来:“谢谢……”
胖子眼巴巴地看着:“清影妹子,有没有能管饱的仙丹?比如吃一颗三天不饿的那种?”
清影面无表情:“有。辟谷丹。吃一颗,三天内吃任何寻常食物都会呕吐不止。要试试吗?”
胖子瞬间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了不了!我觉得凡哥做的饭特别香!”
清影目光又扫过那盘油汪汪的青菜和焦蛋,沉默了一下,忽然转身走向厨房。
三人都愣住了,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轻微的锅碗声响。
又过了一会儿,清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是四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素面。清澈的汤底,雪白的面条,点缀着几颗翠绿的葱花,还有一个煎得恰到好处、金黄诱人的荷包蛋卧在面上。
与林凡他们刚才制造的“战场残骸”形成了鲜明对比。
“吃吧。”清影将面放在石桌上,语气还是淡淡的,“厨房剩的最后一点挂面和鸡蛋。免得你们吃坏了肚子,还要浪费我的丹药。”
说完,她端起属于自己的那一碗,姿态优雅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小口吃了起来。
林凡、胖子、苏晓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面条,又看看自己面前那盘黑乎乎的炒蛋和油乎乎的青菜,集体沉默了。
胖子反应最快,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那碗“粥”推开,端过一碗素面,狠狠吸溜了一口,感动得热泪盈眶:“呜呜呜……好吃!清影妹子!你真是人美心善手艺佳!凡哥娶了你有福了!”
“噗——咳咳咳!”林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清影吃面的动作一顿,耳根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猛地抬头,眼神如刀射向胖子,冷斥道:“食不言!再胡说八道,就出去喂蚊子!”
胖子立刻埋头苦吃,不敢再多嘴,但挤眉弄眼的微表情充分表达了他的内心戏。
苏晓看看面,看看清影,又看看林凡,推了推眼镜,低头在平板上一丝不苟地记录:“新数据:清影道友具备优秀家政技能(厨艺评级:良+),行为出现明显‘口是心非’及‘补偿性关怀’特征。对胖子涉及林凡的调侃反应剧烈,生理指标(耳根温度、心率推测)出现显着波动。‘过度关注’及潜在‘非理性情感因素’权重再次大幅提升。另,面汤咸度适中,煎蛋蛋白质变性程度完美。”
林凡:“……” 他低头默默吃面,脸颊发烫,只觉得这碗面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也是最让他坐立难安的一碗。
清影似乎也有些不自在,很快吃完了自己那碗,起身丢下一句“碗筷放着明早再收拾”,便又匆匆回了主屋,关上了门。
院子里,只剩下三人吸溜面条的声音,和夜晚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月光如水,笼罩着这方小小的、与世隔绝的安静别苑,暂时将外界的纷扰和危险隔离开来。
林凡吃着面,心里五味杂陈。高冷道友的突然援手,这暂时安全的避风港,还有这碗意料之外的面……都让他乱糟糟的心绪平静了不少。
虽然前途未卜,麻烦缠身,但至少此刻,他不是一个人。
只是……他偷偷瞄了一眼紧闭的主屋门扉。
这位看起来冷若冰霜的同道,似乎也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不近人情?
这个发现,让林凡的心跳,莫名又快了几拍。
夜还很长。但对于疲惫不堪的三人来说,终于能暂时放松紧绷的神经,在这诡异的安全屋里,获得片刻喘息。
而主屋之内,清影背靠着门板,听着外面隐约的动静,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耳垂,眼中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和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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