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万载玄冰窟入口处。
此地景象,堪称鬼斧神工,亦或说是大自然的狰狞面孔。一道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冰川裂缝,如同被天神以巨斧狠狠劈开,横亘在茫茫冰原之上,裂缝边缘犬牙交错,深不见底,仿佛直通九幽。从裂缝深处,源源不断地喷吐出肉眼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白色寒气,这寒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冻结,发出细微的“咔咔”声。裂缝四周,凝结着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蓝色玄冰,这便是传说中的万载玄冰,坚逾金刚,寒意更是足以冰封灵魂。仅仅是站在入口外围数里之地,那无孔不入的极致寒意,就足以让筑基期修士灵力运转滞涩,血液几近凝固,金丹修士也需全力运功方能抵挡。
此刻,这片生命禁区的外围,却反常地聚集了两批加起来超过五十人的修士队伍,打破了此地万古的死寂。
其中一批,约三十人左右,统一穿着绣有惨白骷髅冰纹的黑色袍服,正是地头蛇冰煞宗。他们修炼的冰系功法与此地环境同源,虽然也感到压力巨大,但尚能勉强支撑,一个个面色凝重,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黑色寒气。为首者,正是宗主寒煞老人,元婴中期的威压毫不掩饰地散发开来,青灰色的面孔在寒风中更显阴鸷,三角眼死死盯着那幽深的裂缝,既有贪婪,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另一批,约二十人,则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他们身着赤红色的烈阳宗制式袍服,如同雪地中燃烧的火焰。每个人周身都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仿佛一个个小太阳,将逼近的寒意驱散开来,但也因此与这片冰原显得水火不容。为首者乃是一位赤发虬髯的壮汉,正是烈阳宗宗主炎烈,拥有元婴初期巅峰的修为,气息狂暴而灼热,他带来的弟子也皆是宗内修炼烈阳功法的好手,以此对抗玄冰窟的极寒。
两宗人马虽然暂时联手,但彼此间泾渭分明,站位都隔开了一段距离,门下弟子互相打量时,眼神中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隐隐的敌意。若非为了窟内那诱人的“七彩异宝”,这两家功法属性相克、平日里摩擦不断的宗门,绝无可能站在一起。
“炎烈兄,时辰差不多了,那霞光近日喷发愈频,正是进入的最佳时机。”寒煞老人收回望向裂缝的目光,转向炎烈,沙哑地开口道。
炎烈点了点头,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洪声道:“好!有我等纯阳真火开路,任它万载玄冰,也要退避三舍!”说着,他手掌一翻,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绣着金色火焰纹路的赤红色小旗。他口中念念有词,将磅礴的烈阳真元注入其中。
“离火旗,展!”
随着他一声低喝,那小旗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一杆丈许大旗,猎猎作响。旗面无风自动,散发出灼热的红光,形成一道凝实的火焰光罩,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烈阳宗弟子笼罩其中。光罩之上火焰流转,将侵袭而来的寒气不断灼烧、蒸发,发出“嗤嗤”的声响。
“我这离火旗乃是以地心炎晶为主材炼制,全力催动,可在此地抵挡核心寒气两个时辰!我们必须速进速出!”炎烈对自己的法宝颇为自信。
寒煞老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也连忙祭出自己压箱底的宝物——一颗龙眼大小、通体剔透、内部仿佛有冰雾流转的珠子。珠子一出,周围的寒气似乎都温顺了许多。
“我这‘玄冰珠’乃取万年玄冰精髓炼制,不仅能助我等抵御部分寒气,更可敏锐感应窟内寒气流动与强弱变化,助我们避开那些致命的极寒漩涡和陷阱。”寒煞老人催动宝珠,一层淡淡的蓝色冰雾笼罩住冰煞宗众人,与烈阳宗的火焰光罩形成了鲜明对比。
“好!有你我二人法宝相助,此行把握更大!走!”炎烈豪气干云,大手一挥,便要带领弟子率先进入那如同恶魔巨口般的裂缝。
然而,就在两人气势汹汹,准备踏入裂缝的刹那,他们几乎是同时脸色一变,心生警兆,猛地转头,望向侧后方一处不起眼的冰丘。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一袭简单的青袍,在狂风中衣袂飘飘,却丝毫不显狼狈。面容普通,气质平凡,仿佛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又仿佛超脱其外。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们这边,目光深邃,无喜无悲。
正是林风!
寒煞老人心中一凛,他派去监视的人明明回报此人一直在客栈未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如此悄无声息!
“阁下是何人?”寒煞老人压下心中的惊疑,沉声开口,语气带着惯有的阴冷与上位者的威严,“此地已被我冰煞宗与烈阳宗共同封锁,探寻宗门要务,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还请阁下速速离去,以免自误!”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一旁的炎烈也眯起了那双赤红色的眼眸,仔细打量着林风。他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听说过类似形象的描述,尤其是那份平淡到极致的从容……但一时之间,纷乱的思绪如同被迷雾笼罩,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细节。他只是本能地觉得,此人绝不简单。
林风仿佛没有听到寒煞老人的警告,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两位宗主及其麾下弟子身上过多停留,直接越过他们,投向了那幽深、散发着恐怖波动的玄冰窟深处。在他的感知中,界核碎片的召唤清晰而强烈,而且,碎片似乎正处于一种被外部能量(很可能是冰煞、烈阳两宗之前的试探)激发了的活跃状态,那所谓的“七彩霞光”恐怕就是其能量外泄的表现。
他没有兴趣与这些蝼蚁多费唇舌,一步踏出,身形如同鬼魅,便要直接越过两宗人马,进入裂缝。
“找死!”
寒煞老人见对方竟敢如此无视自己,当着门下弟子和盟友的面,顿觉颜面大失,勃然大怒!他不再犹豫,眼中杀机迸现,枯瘦的手指屈起,对着林风的背影猛地一弹!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色泽深黑、仿佛连光线都能冻结的“玄冰煞气”,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般射向林风的后心要害!这一击蕴含了他元婴中期的深厚修为,阴毒无比,专破护体罡气,冻结经脉神魂,足以瞬间重创甚至灭杀普通的元婴初期修士!
几乎在寒煞老人出手的同时,炎烈也动了!他虽然还没想起林风是谁,但对方这种视他们如无物的态度,同样激起了他的凶性。他低吼一声,右拳紧握,灼热无比的烈阳真元疯狂汇聚,一拳隔空轰出!
“烈阳拳!”
轰!
狂暴的真火离体而出,化作一头栩栩如生、鬃毛皆由火焰构成的雄狮,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携带着焚金融铁的恐怖高温,从侧面向林风扑杀而去!他存了心思,要趁机试试这神秘人的深浅,看看他到底有何凭仗敢如此嚣张。
两名元婴修士,一冰一火,属性相克却又在此刻形成了诡异的互补,联手发出的偷袭,威力足以让任何同阶修士色变,不敢硬接。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元婴修士陨落的致命攻击,背对着他们的林风,甚至连脚步都未曾停顿,更别提回头防御或者闪避。
那阴毒诡异的玄冰煞气,和那狂暴灼热的烈阳火狮,在靠近林风身周三尺之地时,便如同骄阳下的冰雪,又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没有发出任何惊天动地的碰撞声响,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诡异地湮灭、消散了。
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连一丝能量涟漪,一缕寒气或火苗,都未能触及到那袭青袍。
真的,就只是清风拂面。
寒煞老人脸上那狰狞而得意的笑容,以及炎烈眼中那试探与凶戾交织的光芒,在这一刻,彻底僵住、凝固!两人的瞳孔如同被针扎般,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原上最寒冷的冰水,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将他们全身的血液和思维都几乎冻结!
他们全力施展、志在必得的联手偷袭……竟然……竟然被如此轻描淡写、近乎于“无视”的方式化解了?!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和理解范畴!
这人……到底是谁?!是什么样的存在?!
林风缓缓转过身,目光第一次正式地、平静地落在了脸色煞白、浑身僵直的寒煞老人和炎烈身上。那目光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令他们灵魂都在疯狂颤抖、想要跪地臣服的绝对威严。
“滚。”
只有一个字,清晰而平淡地吐出。
但就是这个字,落在寒煞老人和炎烈耳中、神魂深处,却仿佛化作了九天之上轰然炸响的混沌神雷!又如同整个世界的重量狠狠砸在了他们的道心之上!
“噗!”“噗!”
两人几乎同时如遭重击,胸口一闷,喉咙一甜,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着向后“蹬蹬蹬”连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看向林风的目光中,已然被无边的骇然与绝望彻底充斥!
一个字!仅仅一个字!甚至没有动用丝毫法力,仅仅是蕴含的一丝意志,便震伤了两名元婴修士!
这……这简直是神话!是传说!
“前……前辈饶命!晚辈有眼无珠!冲撞了前辈!求前辈饶命啊!”寒煞老人反应极快,所有的骄傲、尊严、宗主体面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他噗通一声,毫不犹豫地五体投地,跪倒在冰冷的冻土上,声音颤抖着拼命求饶,磕头如捣蒜。
炎烈也紧随其后,重重跪倒在地,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迹,同样磕头不止,心中早已将那些收集情报的弟子骂得狗血淋头,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恐惧。这哪里是什么可以随手捏死的无名之辈?这分明是他们连仰望都不配的、一脚就能踩死他们整个宗门的绝世凶人!
两位宗主都跪了,他们身后那几十名两宗弟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腿脚发软,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个个面无人色,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那恐怖的存在一个不高兴,将他们全部化为冰雕或者灰烬。
林风淡漠地扫了一眼这群跪地求饶的蝼蚁,连与他们计较的心思都欠奉。收回目光,再次转身,一步迈出,身影便已如同融入阴影般,径直没入了那散发着恐怖寒气、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玄冰窟裂缝之中,瞬间被无尽的黑暗与酷寒所吞噬,消失不见。
直到林风的身影消失在裂缝中许久,那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才渐渐散去。
寒煞老人才敢颤巍巍地抬起头,与同样面如死灰的炎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后怕、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无尽的苦涩与颓然。
他们知道,玄冰窟内的那件引得他们心动无比的异宝,已经彻底与他们无缘了。能够在那位恐怖存在手下捡回一条命,没有因为之前的冒犯而被随手拍死,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什么异宝,什么机缘,在绝对的实力和生命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和不值一提。
两人挣扎着站起身,甚至不敢再多看那玄冰窟入口一眼,如同丧家之犬般,带着同样失魂落魄的门下弟子,仓皇无比地迅速离开了这片让他们做了好几天美梦、却又瞬间坠入地狱的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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