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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深渊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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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被亲自押送来的,没办法。”谢舶鸮摊手,视线投向诊室外模糊的身影,那里,老王正倚墙而立。

“他是担心你。”

“我知道,”谢舶鸮的嗓音沉下去,“所以今天不是来了吗。”

短暂的沉默在消毒水的气味里弥漫。

“他们的祭日……要到了吧。”

“…….”

“舶鸮,”医生的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穿透伪装的力道,“十年了,你还要让这股怨恨缠绕你多久?”

谢舶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处,仿佛那里站着梦魇。“我最近老梦到我妈……她骂我。”他的声音干涩,像砂纸磨过粗粝的伤口,“她说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怎么可以轻易就放弃,不当医生了……她说我对不起她。”他猛地吸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可是我学医……从来就不是我的理想!你看看,她连死了都还要缠着我!难道我真的……就那么十恶不赦吗?小绾医生。”

“你又开始陷入‘受害者有罪论’了。”医生的语气斩钉截铁,“我早就说过,父母的选择与你何干?况且,你心底明白她是爱你的,只是最后……选择了最偏激的方式表达罢了。”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我想,如果她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会给你带来如此深重的、长久不散的伤害,她一定不会那样做。我从未要求你原谅,舶鸮。因为他们就是错了。而这代价,不该由你来背负一生。”她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只是……你现在不是已经找到自己的‘光’了吗?不也是因为她,你才硬撑了两个月没来复诊?有些东西,如果还不放下,压在心底腐烂发酵,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谢舶鸮扯出一个近乎破碎的笑,带着浓重的自嘲,“三年了……小绾医生,你看看我,我依然没能‘好’起来,不是吗?”

“三年而已!”医生的回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韧性,“抑郁症,从来就是一场需要耐心和时间去拉锯的抗争。我这里比你抗争更久的病人比比皆是。慢慢来,不等于放弃,舶鸮。”

“其实……”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湮灭在空调的低鸣里,“我真的很想好起来……很想。”再抬头时,眼底翻涌着深切的渴望与痛楚,“我想要保护她……想永远陪在她身边,以一个……健全的姿态。”

“如果你真心渴望好起来,”医生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直指核心,“就该告诉她你的真实情况!而不是为了在她面前维持一个虚假的表象,就逃避治疗,甚至中断复诊!”她的语速加快,字字如锤,敲打着谢舶鸮竭力维护的堡垒,“你在她面前,永远扮演着那个阳光、体贴、无微不至的守护者角色。可背地里呢?”她毫不留情地撕开伪装,“你们俩,从本质上就是同一种人:在他人面前永远光芒万丈,内里却早已在深渊边缘摇摇欲坠!我可以理解她,职业所需,面具是盔甲。但你呢?你本身就是因为她才踏进那个漩涡!如果在她面前,你都不敢展露一丝真实的裂痕,那你如何能确定,她喜欢的究竟是那个精心扮演的‘谢舶鸮’,还是真实的你?”她停顿了一下,让问题沉入对方心底,随即语气转为更深的忧虑,“你说你想为了她好起来,那就更应该积极配合治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独自硬撑!你的情况,比你上一次来复诊时更严重了,舶鸮。虽然你暂时控制住了不做实质性的自残行为,但你控制不住那如影随形的焦虑!控制不住那些不断滋生的、啃噬你的负面念头!控制不住你整个人被拖向更深的泥沼!”医生的声音拔高,带着愤怒和后怕,“而且,你现在连医嘱都不遵守了!为了在她面前强撑‘稳定’,你竟然偷偷加大药量!谢舶鸮,你这不是自救,这是在慢性自毁!”

诊室里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谢舶鸮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所有紧绷的抗拒和伪装,在医生洞悉一切的目光下,裂开一道缝隙。他闭上眼,肩膀微微垮塌,一个疲惫到极致的声音从齿缝间泄露出来:“……做治疗吧,小绾医生。”

好。小绾医生深深叹了一口气。

上午十点四十分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浅米色的地毯上投下细密的光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令人舒缓的精油气息,混合着消毒水的底味,构成一种专业而冷静的空间感。

小绾医生坐在他对面一张舒适但线条简洁的单人扶手椅上,没有隔着冰冷的办公桌。她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杯温水、一个记录本和一支笔,姿态放松却专注。

“舶鸮,欢迎回来。”她的声音温和,带着清晰的边界感,“今天我们谈到了很多,尤其是你目前私自调整药物剂量的问题,这非常危险。那么今天,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工作,更具体地了解你最近的真实状态,特别是情绪、睡眠、食欲和那些侵入性的想法(比如你母亲的指责、自我否定)。我们也会初步探讨一些应对这些负面思维和情绪的策略。可以吗?”

“嗯。”谢舶鸮的声音有些低沉。

小绾医生拿起记录本:“我们先做一个简单的评估。过去的7天里,你感到情绪低落、沮丧或绝望的频率是怎样的?几乎每天?一半以上的时间?还是偶尔?”

谢舶鸮沉默了几秒:“……几乎每天。”

“兴趣或愉悦感减退呢?比如对工作、爱好,或者……和她相处?”医生谨慎地用“她”指代鸠鶄。

“有。”他深吸一口气,“即使和她在一起,有时候也会感到……隔着一层膜,或者需要更费力地维持状态。”

医生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继续询问了关于睡眠(入睡困难、早醒)、精力(易疲劳)、食欲变化(减退或暴食)、自我评价(无价值感、过度自责)、注意力集中困难,以及最关键的:有无轻生念头等问题。谢舶鸮的回答勾勒出一个近期抑郁症状明显加重的轮廓,但没有表达即刻的自杀意念。

“听起来,你最近承受的压力非常大,特别是为了在她面前维持稳定感,反而消耗了你巨大的心力,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小绾医生总结道,语气带着共情但保持专业,“我们今天初步的治疗目标有两个:第一,确保你的用药安全。你必须立即停止擅自加药。等下我会根据你现在的情况做出调整,并且需要你做出承诺,严格按照医嘱服药,能做到吗?这关系到你的身体安全。”她的目光严肃而坚定。

谢舶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带着一丝妥协:“……能。”

“很好。第二,我们现在尝试一个简单但可能有帮助的‘着陆技术’(Grounding technique)。当你感到被那些负面念头淹没,或者焦虑感急剧上升时,它可以帮你把注意力拉回当下现实,避免被情绪裹挟。”

“现在,请试着跟我做:慢慢地深呼吸,用鼻子吸气,心里默数1、2、3…然后用嘴巴缓缓呼出,默数1、2、3、4…很好,再来一次…现在,环顾一下这个房间,告诉我你看到的5样东西,颜色和物品名称都可以。”

谢舶鸮依言,目光扫过:“……米色的地毯…绿色的盆栽…蓝色的文件夹…银色的笔…木质的百叶窗。”

“非常好。现在,仔细听,告诉我你听到的4种声音?”

“……空调的风声…你的声音…窗外隐约的车流声…我自己的呼吸声。”

“很棒。现在,感受一下,告诉我你身体接触到的3样东西?比如你的后背靠着什么?脚踩着什么?”

“……后背靠着椅子…脚踩在地毯上…手放在膝盖上。”

“嗯。现在,你能嗅到2种气味吗?”

“……消毒水…还有…薄荷?”

“对,是薄荷精油。最后,体会一下嘴里有1种味道?或者你可以轻轻咬一下自己的舌头内侧。”

“……没什么味道…有点干涩。”

“没问题。这就是一个简单的着陆练习。当你感到失控或被思绪淹没时,强迫自己去做这个5-4-3-2-1的练习,把感官拉回现实环境,能打断那个负面循环。回去试着练习,尤其在下周三(祭日)前后,感觉情绪要涌上来的时候,就试试它,可以吗?”

谢舶鸮点了点头,做完这个练习,他紧绷的肩膀似乎略微放松了一丝丝。

“关于你母亲的梦和那些‘指责’,”小绾医生的语气变得更为温和,“下次我们会更深入地探讨它们。但今天离开前,我想请你尝试做一个小观察:留意一下,‘在她面前维持人设’这个想法出现时,伴随着什么样的身体感觉?是心跳加速?胸闷?手心出汗?还是不自觉地握紧拳头?试着记录下来,哪怕只有一两次。不需要分析为什么,只需要客观记录感觉出现的时刻和身体反应。这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触发点和你的身体预警信号。下周带回来,我们可以一起看看。”

她看了一眼墙上简洁的时钟:“时间差不多了。今天我们重点是确保用药安全和学会一个应对急性焦虑\/情绪崩溃的小技巧。别忘了服药承诺和练习着陆技术。下周同一时间?”

谢舶鸮站起身,虽然疲惫感依旧深重,但眼神中少了一丝刚进门时的绝望挣扎,多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可能称之为“方向感”的东西。“嗯。”他应道。

小绾医生也站起来,送他到门口:“记住,舶鸮,治疗不是魔法,是每天一点点的练习和觉察。允许自己‘做不到完美’,也是康复的一部分。下周见。”

门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诊室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记录本上新增的笔迹,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混合着挣扎与一丝微弱希望的破碎感。

小绾医生凝望着窗外,谢舶鸮与王昭野的背影渐行渐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微凉的窗框:周三,她也要来了。这两人的命运丝线,又将在诊室苍白的灯光下,编织出怎样的结?

“药,这次按医嘱吃。” 老王在车里,声音沉得像压着千斤重物。

“嗯。” 谢舶鸮应得极轻,目光粘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灰蒙景色上。

“下周……” 老王喉结滚动,话头却像被掐断了,只余下引擎低沉的嗡鸣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你去吧。” 谢舶鸮的视线没有收回,声音却异常清晰,“我在车里等。”

“……好。” 老王最终只吐出一个字。

谢舶鸮闭上眼,身体陷进座椅深处。这么多年了,那冰冷的墓碑,他依旧不敢靠近一步。医生说的“放下”,轻飘飘两个字,落在他心里却像淬了毒的针。

怨恨?何止是怨恨。那点火星,早就在经年累月的阴燃里,燎成了焚心蚀骨的荒原。他脑海里闪过零碎的画面:男人带着酒气和劣质香水味的咆哮,女人瑟缩着递出皱巴巴的纸币……还有他自己,小小的身体一次次徒劳地挡在前面,换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她明明在承受,却怪他不该反抗;她明明在忍受,却又在最后时刻,用一种近乎残忍的“爱”,在他心口刻下了一道永不愈合的裂痕。那算什么?是爱吗?还是一个更深的诅咒?车窗外的天光刺眼,他却只觉得一片冰冷彻骨的黑暗。

片场:鸠鶄赤脚站在电子秤上,冰冷的数字定格在“43.0kg”(86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去跟公司说让你休息几天,”小A看着秤盘上瘦削的身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你这已经连轴转一个多月了,再这么下去身体又该垮了。”

鸠鶄默默走下来,套上拖鞋。导演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带着不容反驳的力度:“不管老李给不给你放假,我这边给你放了!《共生关系》你的戏份早杀青了。看看你,这一个多月又是拍戏、又是直播,还有线下活动连轴转,”他上下打量着她,眉头紧锁,“我看你这身子骨再不补点元气,我们187的心电图怕是要拉成直线:女主就快没了!”

“嗤:”鸠鶄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刻意扬起下巴,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哪有导演你说的那么夸张。” 只是她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

“行了,就这么定了。”导演一锤定音,“等舶鸮回来,你们拍完最后那场戏,你就给我乖乖回去歇几天。老李那边,我去说。”

鸠鶄眼睛亮了一下,飞快地抿唇藏起那点真实的欣喜,随即换上惯常的、略带夸张的嬉笑表情:“那我就先谢谢导演啦~”

导演摆摆手走了。鸠鶄坐回自己的折叠椅,立刻又翻开剧本,纤细的手指划过台词,反复打磨着字句。

“对了,”她头也没抬,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笔尖在剧本上戳着同一个点,“谢舶鸮他……有说他今天请假干嘛去了吗?”

小A正整理东西,闻言摇头:“不知道啊,他没跟我说。”

鸠鶄笔尖顿住,终于抬起头,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听起来却更像是在责怪小A失职:“哈?你好歹也是他助理,平时多关心一下啊?他请假干嘛去了你都不知道?”

“她那是一心扑在你身上,寸步不离的,哪还分得出精力?”司徒镜的声音带着笑意突然响起,人已走到近前。“再说了,鸠大小姐,你真想知道谢舶鸮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直接问他?非得在这儿拐弯抹角地为难我们小A?”

“镜姐。”小A连忙打招呼。

司徒镜点点头,看向鸠鶄,语气变得认真:“她今天药吃了吗?”

“吃了吃了。”小A忙答。

“行,你去喝杯水歇会儿,我陪着她。”

“好。”

待小A走开,鸠鶄才抬眼看司徒镜,刻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淡无波:“你怎么来了?”

“办完事路过,顺便看看某个嘴硬的小朋友。”司徒镜拖了把椅子坐下,目光如炬地盯着鸠鶄,“我说你啊,小A一开始本来就是你的专属助理,是谢舶鸮来了,老李才临时抓壮丁让她帮忙照看两眼。他谢舶鸮那么大一个健康人,小A盯着他干嘛?当然是得时刻盯着你这个不省心的‘药罐子’啊。”

鸠鶄被“小朋友”和“药罐子”的称呼刺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手指卷着剧本页角:“我知道……我就是……顺口问问。好奇不行吗?”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那句“好奇”轻得几乎听不见,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好奇?行啊,”司徒镜笑了,她太了解鸠鶄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了,“那你倒是直接去问他本人啊,多简单。搁这儿跟我演‘我只是随便问问’?得了吧你。”

“谁、谁演了!”鸠鶄猛地转回头,声音拔高了一度,带着一丝被戳穿的羞恼,脸颊也微微泛红,“好奇又不是非要知道!懒得问!问他还以为我多关心他呢!” 说罢,她用力扭回头,把剧本翻得哗哗响,一副“别再跟我提他”的架势。

司徒镜看着她红透的耳根和那明显用力过猛的动作,心底了然。这小妞对谢舶鸮那点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偏偏这张嘴比金刚石还硬。

“行~行~”司徒镜拖长了调子敷衍道,决定不再刺激这个快要炸毛的家伙,“那就不问。说正事,周三,去医院的日子,我跟小A陪你去。”

“……嗯。”鸠鶄含混地应了一声,刚才还炸毛的气势瞬间蔫了下去,视线黏在剧本上,仿佛那上面的字突然变得极其深奥,需要她全神贯注去研究。摆明了不想接这个话题。

司徒镜看着她这副瞬间转移焦点、消极抵抗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承诺给她的那个“惊喜”。这都一个半月过去了……历臣舟那个死人!怎么还不到?等他真来了,非得好好收拾他不可!

葵之传媒总裁办公室。

老李刚挂掉一个电话,手指敲了敲桌面,对候在一旁的秘书说:“187心电图那个《共生关系》短剧总算拍完了。让谢舶鸮和鸠鶄歇半个月,绷太紧了。” 他语气带着点如释重负,自家平台顶流cp的这根弦,确实需要松一松。

“好的,李总。” 秘书迅速记录,“那鸠鸠的个人账号那边……日常更新和商务内容?” 作为拥有近十二年自媒体生涯、粉丝粘性极强的头部网红,鸠鶄的个人账号运营至关重要。

“她自己心里有数,知道怎么经营。” 老李摆摆手,对鸠鶄的专业度很放心,“你跟小A通个气,提醒下就行,别打扰她休息。”

“明白。” 秘书点头,随即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李总,之前接洽的那个恋爱综艺观察员邀约,制作方那边又确认了时间。他们非常希望187心电图能以cp身份一起参与录制,下个月初开始。”

老李这才想起这茬,皱着眉回忆:“下个月……鸠鶄下个月的个人行程排得怎么样?” 他记得鸠鶄的档期一向很满,尤其是她个人垂类的活动和商务排期。

“冲突很大,鸠鸠下个月的个人活动几乎占满了核心档期。” 秘书调出平板上的行程表示意,“谢舶鸮那边时间倒是没问题,但制作方坚持想两人同框,说这是他们项目最大的看点之一。”

老李沉吟片刻。让自家这对在网红圈极具话题性的“心电图cp”合体上综艺,曝光度自然诱人,但鸠鶄的个人发展同样不容耽搁。“把鸠鶄下个月的具体行程发我一份,” 他做了决定,“我先看看哪些能协调,哪些是铁定不能动的头部资源,看完再定。”

“好的,李总,我马上整理发给您。” 秘书应声,利落地转身去执行。

看着秘书出去,老李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周三鸠鶄该去小绾那里复查了……话说回来,谢舶鸮这小子,今天也被王少“押送”去医院了吧?想到这茬,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李总。” 电话那头传来小绾医生温和而沉静的声音,带着专业特有的安抚力。

“小绾医生,没打扰你工作吧?” 老李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关切,“舶鸮他……今天去你那儿了?”

“嗯,王总亲自送来的。” 小绾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李总,老实说,以他现在的情况……可能比鸠鶄更需要我们担忧。这孩子个性太沉默了,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他所有的精神力似乎都耗在了构筑一个看似坚固的‘外壳’上,唯一的目的就是守护鸠鶄,将他自己彻底屏蔽在外。他回避自身的痛苦,压抑真实的需求和感受,这种长期、高强度的自我抑制……” 她顿了顿,话语中的忧虑清晰可辨,“已经呈现出一种病理性的麻木和隔离状态。我怕再这样下去,量变引发质变,一旦那根弦崩断,后果不堪设想。”

老李的心沉了沉:“那您这边……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他深知小绾判断的分量。霓津市心理科的权威,王氏医疗体系内的顶尖专家,她的忧虑绝非空穴来风。

“当务之急,是确保他严格遵循既定的药物方案,剂量、服药时间都不能有任何偏差,自我调整是绝对禁止的。” 小绾语气坚定,“至于更深层次的治疗方向……我想,或许需要等鸠鶄周三来做过复查,结合两人最新的状态评估之后,再决定是否引入更主动的干预策略。他们的情况,必须放在整个关系动态中去考量。”

“行,那就麻烦小绾医生多费心了。” 老李由衷地说。

“职责所在,况且,我也是承王氏的情。” 小绾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温和,“李总不必客气。”

挂断电话,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但小绾医生心中的波澜却未平息。她走到窗边,望着霓津市午后的街景,脑海中清晰地映出谢舶鸮今天近乎空洞的眼神,和记忆中鸠鶄强撑出的明朗笑脸。

这到底是怎样一份爱啊?她无声地叹息。两个灵魂都深陷于抑郁的泥沼,却在彼此面前筑起最完美的伪装高墙。鸠鶄小心翼翼地藏起她的阴霾,以为戴上了足够明媚的面具,却不知谢舶鸮从一开始就识破了她的脆弱,这份“知情”非但没有吓退他,反而成了他沉默守护的原点。而谢舶鸮,明明自己已是伤痕累累、摇摇欲坠,却将全部的生命力都化作了支撑鸠鶄的无声支柱,把自己的痛苦深埋于无人能及的黑暗深渊。他们都在拼命扮演对方眼中那个“应该更好的自己”,害怕真实的残缺一旦暴露,便会摧毁这份小心翼翼维系的关系。一个害怕被看穿后的失去,一个害怕袒露后会成为对方的负担。这种相互投射、又相互遮蔽的状态,在心理学上,被称为“双向隐蔽抑郁(mutual concealment of depression)”或更聚焦于关系模式的“隐匿性共依存抑郁(covert codependent depression)”。这是一种极具破坏性的情感困局:深爱成了隐藏的枷锁,保护变成了共同的牢笼。

“鸠鸠,”小A凑近,压低声音,带着点吃瓜的兴奋,“刚刚瑾瑜姐跟我说,有档恋综在死磕你跟舶鸮的行程呢,想请你们当观察员!”

司徒镜正喝水,闻言差点呛到,挑眉道:“短视频cp营业还不够?现在要升级到综艺里‘公费谈恋爱’了?”

“不是谈恋爱啦!”小A赶紧澄清,“是去当观察员,点评别人那种。”

司徒镜的目光转向鸠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再回想一下她过往那些堪称“灾难现场”的恋情,毫不留情地吐槽:“谢舶鸮当观察员……嗯,勉强还行。她?”她朝鸠鶄努努嘴,“还是算了吧。就她那恋爱脑加眼光。

“喂!干嘛这么看不起人!”鸠鶄立刻炸毛,剧本往腿上一拍,瞪向司徒镜。

“谁?谁看不起我们鸠鸠啊?”老王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来,他和谢舶鸮正好一起走进休息区。

小A立刻尽职汇报:“王总,有档恋综想请鸠姐和舶鸮哥去当情感观察员。”

“让他去当观察员?”老王像是听到了本年度最大的笑话,毫不客气地指着身边的谢舶鸮,嗓门洪亮,“就他?一个活了29年、母胎solo至今、情书都没写过一封的‘大龄黄金单身汉’,能给人家什么建设性意见?教人家怎么精准避开所有桃花吗?哈哈哈!”

“王昭野!你有病啊!”谢舶鸮瞬间从耳根红到脖子,恨不得当场捂住老王的嘴,窘迫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老王话音落下的瞬间,休息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小A、司徒镜、鸠鶄,三个女生动作整齐划一地倒吸一口冷气,三双眼睛瞪得溜圆,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谢舶鸮身上:这简直是核弹级别的爆料!

司徒镜反应最快,她猛地转头看向鸠鶄,眉毛挑得老高,眼神里充满了“你听到了吗?!”的震惊和“姐妹你赚大发了!”的戏谑。虽然一个字没说,但那眼神分明在传递:“又高又帅,厨艺满分,家务全能,还暗恋你多年,关键是个雏!鸠鸠,这什么绝世稀缺资源啊!赶紧拿下!”

鸠鶄被这灼热的眼神看得脸颊发烫,立刻回瞪过去,眼神凶狠地传达着无声的抗议:“关我屁事!我又不喜欢他!少用这种眼神看我!”她强作镇定地别开脸,但微微泛红的耳廓却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行了行了,”导演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诡异又八卦的氛围,“舶鸮回来啦?正好,准备一下,把最后那场戏拍了。你跟鸠鶄拍完就能放假休息了。”

“好!马上!”谢舶鸮如蒙大赦,几乎是逃离现场般快步走向化妆间,背影都透着尴尬。鸠鶄也立刻低头,把脸埋进剧本里,假装看得无比专注,只是那剧本页半天都没翻动一下。

司徒镜则一把拉住想溜的老王,脸上挂着“老实交代”的笑容:“哎,老王,等等!你刚才说的……保真?他真没谈过恋爱?一次都没有?”

老王一脸“我以人格担保”的正气:“保真!追他的小姑娘确实不少,但我敢拿我人格担保,我们认识的女生里,他就只对鸠鶄这样。 那眼神,那心思……啧啧。所以啊,镜啊,你真得劝劝你家鸠鶄,赶紧从了吧!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司徒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摆摆手:“她的感情生活我可不敢乱介入。再说了,”她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这世上对她好的人,又不是只有谢舶鸮一个,对吧?” 那副“我好像知道点什么小秘密”的样子,让老王的好奇心瞬间被吊了起来。

“第37场,第5镜,Action!” 场记板轻叩。

鸠鶄抬起头,声音有些哑,带着未消的怨怼和更深的困惑:“所以……共生关系走到最后,就是互相消耗,对吗?你像一个黑洞,谢舶鸮。我拼尽全力往里填,填进去的笑容、计划、对未来的想象……最后连一点光都透不出来。” 她眼眶红了,却倔强地不让泪落下,“我甚至不知道……你那些偶尔的‘好转’,是不是演给我看的?就像……就像我演给所有人看的‘正常’一样。” 这句台词刺破了两人精心维护的假象,也刺中了谢舶鸮最深的隐痛。

谢舶鸮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他缓缓抬眼,那双总是盛着温柔或沉寂的眸子,此刻像被击碎的冰湖,裂痕下翻涌着痛苦与绝望。“不是演的……”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耗尽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那些‘好转’的瞬间……是真的。看见你笑的时候,计划周末去海边的时候……是真的想抓住那点光,想……好起来。” 他喉结剧烈滚动,试图压下翻涌的情绪,却徒劳无功。

“那为什么……为什么又跌回去?!” 鸠鶄的声音带上哭腔,情绪终于决堤,“每一次!每一次我以为我们爬出来了!你就……你就……”

“因为这是病啊,鸠鶄!” 谢舶鸮猛地抬头打断她,音量不高,却像困兽濒死的嘶吼,压抑而绝望。这是他第一次在剧里(或许也在现实里)如此直白地承认。“抑郁症……它不是心情不好!不是想开点就能解决的!那些黑暗……那些像水泥灌进脑子、堵住呼吸、抽干骨头里最后一丝力气的黑暗……它说来就来!” 他双手插入发间,指关节绷得死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前倾,仿佛不堪重负,“我试过了……吃药、咨询、强迫自己出门、对着镜子练习笑……可有时候……有时候光是说服自己‘活着’这件事本身,就已经用尽全力了……我怎么还有余力……去扮演你需要的‘阳光’?” 眼泪终于从他紧闭的眼角渗出,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深色的裤子上,洇开一小片深痕。

整个片场鸦雀无声,只有谢舶鸮压抑的喘息和鸠鶄轻微的啜泣。监视器后的导演攥紧了拳头,被这过于真实的表演攥住了心脏。

鸠鶄怔怔地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剧本里的台词卡在喉咙里。眼前的谢舶鸮,剥去了“谢舶鸮”的名字,也剥去了他日常沉默守护的硬壳,露出了那个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独自与深渊搏斗的、伤痕累累的爱人。那些被她误解的“冷漠”“退缩”“不够努力”……此刻都有了鲜血淋漓的答案。

几秒钟的漫长沉默后,鸠鶄的质问消失了。她慢慢地、几乎是踉跄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谢舶鸮面前。她没有像剧本预设的那样拥抱他,而是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视线与他痛苦低垂的头颅平行。她伸出微凉的手,极其小心、带着颤抖,轻轻覆盖在他紧抓着头发的手背上。

谢舶鸮浑身一震,却没有躲开。

“对不起……” 鸠鶄的声音嘶哑,带着痛悔的泪意,“对不起……我一直在怪你‘不够努力’,怪你拖着我下沉……却忘了问你……” 她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直视他盈满泪水的眼睛,“忘了问你……‘今天,黑暗它……重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撬开了谢舶鸮心里最沉重的锁。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泪眼朦胧却目光坚定的女孩。不再是责备,不再是失望,而是……终于穿透迷雾的理解?

鸠鶄的手微微用力,将他冰冷僵硬的手指从发间一点点掰开,然后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包裹住它们。她的掌心并不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

“谢舶鸮,” 她叫他的名字,清晰而郑重,“共生关系……不是只有你依赖我,或者我消耗你。” 她的目光扫过他泪痕交错的脸,声音温柔而坚韧,“它应该是……当你在黑暗里快撑不住的时候,抓住我的手,告诉我‘很重’。而不是……而不是一个人在那里假装‘还好’,然后看着我们两个……一起溺死。” 她顿了顿,泪水再次滑落,语气却越发坚定,“从今天起,你的黑暗……分我一半。我们一起扛。扛不动的时候,就停下来,等一等。我不需要你演‘阳光’。我只要你……真实地待在我身边。好的,坏的,我们一起。这才是……共生,对吗?”

谢舶鸮眼中的绝望和痛苦,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晃动、碎裂,最终沉淀出一种近乎虚脱的、难以置信的微光。他反手紧紧回握住鸠鶄的手,力道大得像是抓住溺水时唯一的浮木。他张了张嘴,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完整音节,最终只是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点头,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不再是绝望的咸涩,而是冲破堤坝的释然与希望。

两人在柔和的暮色光影中,保持着双手紧握、额头几乎相抵的姿态。泪水交织,呼吸相闻。没有拥抱,却比任何拥抱都更紧密地连接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宁静与一种崭新的、基于真实的理解和接纳的力量。

“cut:” 导演的声音带着激动的沙哑,甚至破了音,“完美!杀青:”

掌声雷动!欢呼声几乎掀翻片场顶棚!

灯光大亮。喧嚣瞬间涌入。而那片小小的、被光柱笼罩的“沙发”中心,谢舶鸮和鸠鶄仿佛还困在那个过于真实的情绪里。鸠鶄脸上的泪痕未干,感受到手背上他依然紧握的力道和微微的颤抖,她没有抽开手,反而更收紧了些。谢舶鸮抬起头,透过朦胧泪眼看着她,嘴角努力地想向上弯,却牵扯出更复杂的、混合着脆弱与巨大安宁的表情。

戏里,“共生关系”在撕开伤口、直面黑暗后,找到了真正相互扶持、彼此救赎的hE出口。

戏外,紧握的双手传递的温度,让某种隔在两人之间名为“伪装”的坚冰,悄然融化了一角。

老王倚在门框边,目光扫过片场中心双手紧握、情绪尚未完全抽离的谢舶鸮与鸠鶄,脸上露出过来人的笃定笑容。他顺手把手边刚倒满的保温杯递给身旁的司徒镜,下巴朝那两人方向扬了扬,语气带着点揶揄的预言感:“喏,瞧见没?老谢这副样子,早晚得追到你家鸠鶄。铁树开花,跑不了。”

老王那略带调侃的预言(“老谢早晚追到你家鸠鶄”)还在耳边,司徒镜握着温热的杯壁,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光滑的瓷面,心底却无声地滑过一丝冷峭的评判。(老王不知道历臣舟的存在,这念头让她有种掌握秘密的疏离感。)

‘动心?或许鸠鸠此刻心里确实被谢舶鸮搅起了涟漪’她凝视着远处鸠鶄与谢舶鸮交握的手,思维却异常清醒,‘但这火苗,烧不穿她心底最厚的冰层。她骨子里刻着恐惧:怕谢舶鸮爱上的,终究是她精心雕琢、在镜头前在他眼前闪闪发光的“鸠鶄”,而非那个卸下所有伪装后,会脆弱、会偏执、甚至有些阴暗角落的真实鸠鸠。这份怕,是她心防的基石’

司徒镜的目光微凝,杯沿的碰触仿佛敲在某个无形的键盘上,调出了另一个身影:历臣舟。

‘可历臣舟…’这个名字在她心湖深处投下一块重石。初中相识的画面一闪而过,并非老王以为的“泥地里打滚”的幼年情谊,而是少年时骤然闯入鸠鶄混乱世界的庇护者。) 他见过鸠鶄最狼狈不堪的样子,不是在泥地里,而是在青春期的荆棘丛中:校园霸凌的阴影、家庭破碎的眼泪、那些被孤立被嘲讽时如同受伤幼兽般的脆弱与愤怒……历臣舟是那个在混乱中硬生生撕开一条路,把她护在身后的屏障。这份情谊,是淬炼于烈火与寒冰中的守护,是鲜血与眼泪浇灌出的相知。谢舶鸮那建立在荧幕搭档和短暂心动上的了解,如何能比?

一丝疑虑的暗流悄然涌动。(司徒镜的指尖再次轻敲杯沿。)‘谢舶鸮和历臣舟之间……那股我看不透的暗流,到底是什么’这感觉稍纵即逝,立刻被更深的认知覆盖。即使后来他们闹掰了,因为一些原因分道扬镳,但鸠鸠早就后悔了,更何况历臣舟的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过鸠鶄。他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不动声色地扫清路途的障碍,在她可能跌倒的地方悄然铺上柔软的垫子。这种守护,早已超越了形式,成了他存在的本能。

‘所以’司徒镜在心底为这场无形的比较画上句号,‘若真要给所有围着鸠鸠转的男人那份“真心”排个座次:历臣舟,永远、永远独占鳌头。无人可及’他的“好”,是烙进灵魂深处的印记,是鸠鶄即使闭着眼、光着脚、带着一身尖刺踩上去,也绝对安全、绝对温暖的港湾。谢舶鸮?他的心意或许是纯粹而炽热的,但那份“爱”还在懵懂学步的阶段,距离历臣舟那种融入骨血的守护本能,差了何止千山万水。

片场的喧嚣还未完全散去,工作人员正忙碌地收整器材。谢舶鸮走到还未卸妆、眼神里仍带着几分戏里疲惫的鸠鶄身边,声音放得很轻:“这次放假,你有安排了吗?”

鸠鶄揉了揉眉心,似乎想驱散萦绕不去的角色情绪:“还没……感觉人还在‘里面’,有点抽离。”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恍惚。

“正好!” 老王像一枚自带bGm的炮弹,活力四射地插进来,一掌拍在谢舶鸮肩上(拍得对方微晃了一下),嗓门洪亮,“趁这次天赐良机,咱们四个人一起出去浪啊!看看世界,呼吸点新鲜空气!”

话音未落,司徒镜已经像护崽的母豹般,利落地一个旋身,手臂稳稳揽住鸠鶄的肩膀,将她半挡在自己身后,对着老王发射连环嘴炮:“谁要跟你去看世界啊?王少,您老人家环游地球都八百圈了吧?什么稀奇玩意儿没见过?想玩自个儿玩去,自由翱翔,懂?我们鸠鸠现在只想静养,重要事务,请勿cue!谢谢!” 她刻意拖长的“谢谢”尾音,充满了斩钉截铁的拒绝。

老王被怼得直瞪眼,试图搬出身份牌:“喂喂!司徒镜你这过分了啊!我这可是体恤民情!再说了,你们就偷着乐吧,我现在还没完全接手王氏呢!等哪天老爷子彻底放手,你们想预约见本少一面……他夸张地做了个翻日程表的动作,“那可就得看我全球飞行的间隙有没有空位了!”

“放一百二十个心:” 司徒镜翻了个毫不掩饰的白眼,斩钉截铁,“我们一点、一点也不、想、见、你!”

被司徒镜圈在保护范围内的鸠鶄,这时才轻轻拉了拉司徒镜的胳膊,声音恢复了点力气,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倦意:“过两天看吧。这几天,我只想回家,好好睡几天觉。”

“……好。” 谢舶鸮的回答简洁依旧,目光却落在鸠鶄带着疲惫的侧脸上,带着无声的理解。

老王简直要被谢舶鸮这“闷葫芦”属性气炸了肺!多好的机会啊!阳光沙滩二人世界!这家伙怎么就不知道顺着杆子往上爬呢?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谢舶鸮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朽木不可雕也”。

那边鸠鶄已经开始收拾随身的小包:“我准备回家了。你……要回家吗?” 她抬眼看向谢舶鸮。

“嗯。” 谢舶鸮点头,“一起走。”

“哎!我可送不了你们啊!” 老王赶紧举手声明,顺便晃了晃手里响个不停的手机,“苦命打工人,得回公司签卖身契了!”

“谁要你送?” 司徒镜晃了晃车钥匙,叮当作响,一脸“姐有座驾”的得意,“我今天开车来的,刚好顺路,打包带走!”

老王瞬间垮下脸,指着他们仨,一脸被背叛的悲愤:“你们!你们三个!就这么丢下孤苦伶仃的我?!”

“行了行了,尊贵的王少,” 司徒镜推着鸠鶄,招呼谢舶鸮跟上,头也不回地朝老王挥了挥手,“快去日理万机吧!我们三个‘闲人’,就先撤咯!”

鸠鶄和谢舶鸮默契地对视一眼,唇角都勾起一丝无奈又了然的浅笑。老王和司徒镜这对活宝,要是哪天不互怼斗嘴,那才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属于他们这个小圈子的、略带火药味却又无比真实的轻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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