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武堂的残瓦在晨雾里泛着青灰,月婵的指尖拂过最后一摞竹简时,袖口沾了层薄灰。
竹绳地崩断那刻,她蹲下身,见简册下竟压着个半腐的陶罐——口沿还粘着陈年封泥,显然是被人刻意藏在这堆旧档最深处。
陶罐里的纸页泛着茶褐色,第一行墨迹未褪:守灯人名录·卷一。
月婵睫毛轻颤,指腹抚过二字,墨迹在掌心洇出浅痕——这是早期追随者用血写的,她认得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再往后翻,沈青竹的剑招拆解图、秦雨桐的行军路线图,甚至连她当年夜观星象时记错的星轨都被工工整整抄了上去。
直到最后一页。
她的呼吸突然顿住。
那张本该续写新功绩的纸页上,歪歪扭扭画着三盏灯,旁边用炭条写着:顾昭是谁?
是画灯的人吗?字迹稚嫩,像是刚会握笔的孩童,笔锋在字上戳出个洞。
月婵。
身后传来脚步声。
顾昭不知何时站在残墙缺口处,晨雾漫过他的鞋尖,像片会流动的云。
他手里捏着截松枝,末端还沾着灶火的余烬。
月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纸页边缘:他们...连名字都快记不清了。
那不是坏事。顾昭走过来,松枝上的火星子在冷空气中明灭,你看这页涂鸦。他俯身点了点孩童的字,孩子没问顾昭做了什么,只问是不是画灯的人
月婵抬头看他。
他眼角的细纹里落着晨露,从前总带着点阴司殿主的清寒,如今倒像檐角垂着的冰棱,化得只剩温凉。
你怕后人忘了善?顾昭将松枝递到她手边,可善若靠名字撑着,就不够真。
真正的记得,是孩子画出第一笔灯纹时,手没抖。
火星子舔上纸页的刹那,月婵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她第一次见顾昭时,他正蹲在山洞口擦镇魂殿的石牌。
那时他指尖沾着泥,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说这地方该照点活人的光。
此刻纸页卷曲成灰,阴帝顾昭四个字先化了,接着是沈青竹·破阵剑秦雨桐·雁门策。
月婵松开手,灰烬打着旋儿飘向窗外,落在讲武堂前的桃枝上——那桃枝正抽着新芽,嫩得能掐出水。
昭安村的陶窑烧得正旺。
沈青竹蹲在炉边,额角沾着陶土,看两个童子把旧册往熔炉里塞。
阿公,您再说说那年雪夜。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陶片,您说有人送汤,是啥味儿的?
蹲在她旁边的白胡子老者眯起眼:甜的,放了蜜枣。
那娃裹着灰斗篷,手冻得通红,非说汤冷了就不暖人心了
记下来!小丫头用竹笔在陶片上画,雪夜汤,蜜枣甜,灰斗篷,暖脚尖。
沈青竹用木铲拨了拨炉里的火。
旧册的纸灰混着陶泥,在她掌心搓成圆团。
有个小娃凑过来,指尖戳了戳陶泥:竹姨,这泥能捏灯吗?
沈青竹把泥团递过去,名字烧了,土还在。
你们用这泥,捏自己的灯。
陶窑的热气裹着笑声漫出来,飘到村口老槐树上。
树杈间挂着块木牌,被风吹得晃了晃——那是她当年刻的念不在名,在灯,新漆的字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雁门关的风卷着碎雪灌进军帐。
秦雨桐把最后半卷《安民策》投进火盆,纸页上顾昭的小楷被火舌舔得蜷起来。
将军!帐外传来老兵的吆喝,三队说巡边时见着灯——
秦雨桐按住腰间的剑,见灯即礼,不问来历。她扫过帐中二十七个老兵,谁再提灰袍帝,罚抄《守灯谣》百遍。
老兵们面面相觑,最年长的张伯摸了摸怀里的旧战旗——那旗子早没了字,现在绣着盏陶灯。
他忽然笑了:成,往后见着灯,咱就弯弯腰。
夜更深时,秦雨桐独自登上关楼。
火盆里的余烬映着她的脸,《安民策》最后一个字刚化完。
她对着风抱了抱拳:您教我们护人,那我就护住这道不回头。
风卷着灰烬掠过城墙,落在关下的官道上。
有个挑担的货郎正歇脚,担子两头各挂着盏陶灯,暖黄的光在雪地里洇开两片圆。
顾昭站在山洞前时,山风正卷着野花香。
他怀里抱着最后一卷《阴司纪事》,封皮上二字被他用刀刮得只剩浅痕。
洞底的土很软,他蹲下身,把书轻轻埋进去。
陶灯压在上面时,灯芯地燃了——不知谁提前添了灯油,火苗跳得像颗心跳。
我不是被记住的人...他伸手碰了碰灯壁,温度透过陶土传到掌心,我是被忘记的火。
洞外传来细微的断裂声。
顾昭转身,见不远处的老松树下,一截枯枝正缓缓坠地。
枯枝断裂处泛着青,竟是发了芽的——新芽裹着层薄泥,顺着地脉的方向,正朝着南边延伸。
他没多留意,拍了拍裤腿上的土,沿着山径往下走。
山雀在枝头叫,他忽然想起穿越那日,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那时他背着药篓进山洞,摸到块冰凉的石牌;现在石牌的触感早忘了,只记得掌心曾有过的温度,像极了此刻陶灯留在他指腹的余温。
北周旧陵的雪地里,那截发芽的枯枝地断成两截。
新芽裹着碎雪,顺着地脉向南窜了三百里。
它钻过冻土,顶开残砖,在一片屋基遗址上破了土。
残垣上有道旧刻,被岁月磨得模糊——顾某到此,心灯初燃。
夜风掀起新苗的叶片,扫过刻痕时,带起几粒细尘。
(远处传来马蹄声,沈青竹的巡边队伍正沿着山径往这边来。
她的马鞭梢挂着盏陶灯,暖光映着她鬓角的碎发,将将扫过那片新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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