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老里正那句“有点像娘子您”的话音落下,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赵贲骇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看向苏璃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黑旗军的目标竟是苏璃!这意味着平凉郡即将面临的不是寻常边患,而是一场因她而起的、不死不休的灾劫!
韩明远的反应最为激烈。他周身瞬间爆发出凛冽的杀气,一步彻底挡在苏璃身前,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目光锐利如刀,仿佛随时要撕裂任何敢于靠近的威胁。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刘珩余孽?朝廷密探?还是……更可怕的、来自北境深处的敌人?无论是什么,他都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苏璃,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反而以惊人的速度冷静下来。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拍了拍韩明远紧绷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个细微的触碰让韩明远身体一僵,杀气稍敛,但身体依旧保持着护卫的姿态。
“老丈,多谢您冒险告知此事。”苏璃的声音依旧平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请您和乡亲们先去安顿,此事官府自有主张,定会护佑郡城安危。”
送走几位惊魂未定的老者,偏厅内只剩下苏璃、韩明远和面如死灰的赵贲。
“苏……苏娘子,这……这可如何是好?”赵贲的声音带着哭腔,“黑旗军是冲你来的!他们若知你在城中,定然不惜一切代价攻城!我们……我们如何抵挡得住?”
苏璃没有立刻回答赵贲,而是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眸中星辉隐现,飞速思考。黑旗军手持画像寻她,这说明对方信息明确,绝非无的放矢。画像从何而来?是刘珩生前泄露?还是……自己“星主”的身份,早已被某些隐秘势力盯上?
但此刻,纠结缘由已无意义。关键是应对。
她转过身,脸上已不见丝毫慌乱,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赵大人,正因他们是冲我而来,我们才更不能自乱阵脚。”
“第一,消息必须严格封锁。绝不能让黑旗军知道我已经知晓他们的目标,更不能让城内百姓因此产生恐慌,甚至……产生不该有的想法。”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贲一眼。赵贲一个激灵,明白苏璃指的是有人可能为了自保而出卖她。
“第二,原定策略不变,甚至要更快执行!坚壁清野,整军备武,而且要做得更彻底。我们要让黑旗军就算来了,也捞不到任何好处,啃不下一块硬骨头!”
“第三,”苏璃的目光变得深邃,“将计就计。他们不是要找我吗?那就让他们‘找’。”
韩明远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沉声道:“娘子是想……设饵?”
“不错。”苏璃点头,“但不能用真的诱饵。我们需要制造一个‘苏璃’不在城中的假象,或者,在一个我们选定的、利于伏击的地方,给他们一个‘找到’的机会。”
这个计划大胆而冒险,但无疑是目前打破被动局面的最佳方法。赵贲听得心惊肉跳,却也不敢反对。
“韩校尉,”苏璃看向韩明远,眼神中充满信任,“城防和军队,交给你。我需要你在三天内,最大程度地提升守军战力。同时,派出最得力的斥候,不仅要查清黑旗军主力,更要找到一处适合设伏的地点。”
“末将必不辱命!”韩明远斩钉截铁。守护她,便是他此刻唯一的信念。
接下来的三天,平凉郡城像一架高速开动的战争机器。百姓撤离、粮草调度、城墙加固、新兵操练……一切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韩明远展现出惊人的军事才能和组织效率,将有限的兵力调配得井井有条,甚至亲自示范格杀技巧,极大地提振了士气。
而苏璃也没有闲着。她白天视察防务,用现代知识指出防守薄弱点;夜晚则独自登高,仰望星空。外人只道她在观察星象预测吉凶,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尝试沟通命星,汲取星力,同时感知那冥冥中可能存在的危机。
第三天深夜,韩明远带着一身疲惫和风尘,再次来到苏璃的小院。院中那方被她精心打理过的小菜圃,在月光下泛着嫩绿的光泽,与周遭的战争氛围格格不入,却莫名让人心安。
“娘子,斥候回报,黑旗军主力约五千骑,已抵达百里外的野狼谷驻扎,按兵不动,似在等待什么。另外,在城西三十里处的‘落鹰涧’,地形险要,两山夹一谷,是设伏的理想地点。”韩明远汇报道,声音沙哑却清晰。
苏璃为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桂花蜜水,看着他眼下浓重的青黑,心中微涩。“辛苦了。落鹰涧……好,就在那里,给他们准备一份‘大礼’。”
她铺开地图,与韩明远细细推演伏击计划。如何诱敌,如何布防,如何截断退路……烛光下,两人的身影几乎挨在一起,低语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韩明远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能感受到她专注思考时呼出的温热气息,心中那股炽热的情感几乎要破胸而出。他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眼前的沙盘推演中。
计划初定,已是后半夜。韩明远起身告辞,走到院门口,却忍不住回头。只见苏璃仍站在桌前,低头看着地图,侧影在烛光下显得单薄而坚定。
“娘子,”他脱口而出,“届时……末将绝不会让您亲身涉险!”
苏璃抬起头,迎上他担忧而坚定的目光,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月色下清冷又温暖:“我知道。但有些风险,必须承担。放心吧,韩校尉,我们……都会没事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翅膀扑棱声传来!一只通体灰羽、毫不起眼的信鸽,竟穿过夜色,精准地落在了苏璃的窗台上,脚上绑着一支细小的竹管。
苏璃和韩明远同时一怔。这信鸽,并非郡尉府所用!
韩明远警惕地上前,取下竹管,检查无误后,才递给苏璃。苏璃展开管内卷着的薄绢,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陌生的潦草:
“黑旗受雇于‘玄冥阁’,价码:星落之石。内有接应,慎之。”
玄冥阁?星落之石?内有接应?
这三个词,如同三道冰水,浇在苏璃心头。一个从未听说的神秘组织“玄冥阁”,一个不知何物的“星落之石”,还有……平凉郡内部,竟然还藏着黑旗军的接应?
这封突如其来的密信,是警告?是陷阱?还是……幕后之人的又一步棋?
苏璃将绢条递给韩明远。韩明远看后,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局势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复杂、险恶。
“看来,我们的对手,不止黑旗军一家。”苏璃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冷,她抬头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星辰隐匿,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她轻声说道,眸中却燃起了永不退缩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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