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遭遇第一个陷阱的山脚平原地带,到远处那座作为最终目标的山寨,直线距离不过二十里。若在平日,对于莫盛启麾下这群至少也有锻体期修为的士兵而言,这段路程即便是保持战斗队形谨慎推进,最多一个时辰也足以兵临寨下。
然而,这看似短暂平坦的二十里路,今日却成了莫盛启和他手下近两百名士兵此生可能都难以忘怀的、充斥着憋屈、愤怒与狼狈的“血泪之路”。他们足足耗费了三个多时辰,直到日头偏西,才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般,艰难地逼近了山寨所在的山脚。
这一路上,那恼人的、仿佛永远散不尽的漫天尘土,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那些明明身上没有丝毫真气波动的“平民军”,总能以一种极其刁钻和出人意料的方式,在前方不远不近的距离上突然现身。
他们有时从看似空无一物的土坑里跃出,有时从茂密的灌木丛后探头,有时甚至就大摇大摆地站在前方开阔地上,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发出阵阵哄笑。每一次出现,都精准地踩在莫盛启部队忍耐力的边缘。
最让莫盛启和他手下那些自诩精锐的士兵们感到匪夷所思乃至崩溃的是,无论他们反应多快,一旦试图前冲抓捕,那些“平民军”总能以一种近乎鬼魅的速度,在激起更大烟尘的同时,迅速消失在视野之外。等烟尘稍散,那些人早已出现在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跑出的更远距离之外,继续着他们的嘲讽表演。
那速度……快得简直不合常理!那是即便莫盛启手下这些有修为在身、身手敏捷的士兵,全力施展身法也未必能够轻松达到的移动效率!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普通人”体能极限的认知,也让所有人心中那份被戏耍的愤怒与难以理解的憋屈,如同不断充气的气球,越积越多,几乎要炸裂开来。
而这,还仅仅是精神上的折磨。
脚下的这片土地,仿佛被杨逍宇施加了恶毒的诅咒,各种千奇百怪、旨在恶心人而非造成严重杀伤的陷阱层出不穷,花样翻新得让人叹为观止。
有踩上去就轰然塌陷、布满粘稠淤泥的陷坑(后续又遇到了两个规模稍小的);有触发后从四面八方弹射而来、装着各种颜色(红的、绿的、黑的)恶臭粉尘的机关;有隐藏在草叶下的绳索,绊倒人后立刻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木桶倾倒,泼洒下粘稠滑腻、带着腥臊气味的未知液体;更有甚者,某些区域的地面被动了手脚,一踩上去就会冒出浓烈刺鼻的彩色烟气,熏得人眼泪直流,咳嗽不止……
杀伤力?确实不大。除了最初那个陷坑困住了骑兵,后续的陷阱最多也就是让人摔个跟头,或者被木棍、石块(同样是包裹了缓冲物的)砸中,疼一下而已。
但恶心程度……绝对是顶级的!
随着时间推移,莫盛启麾下这支原本军容整肃、杀气腾腾的队伍,已然彻底变了模样。几乎人人身上都挂满了彩——不是伤痕,而是各种颜色的粉尘、粘稠的液体、干涸的泥浆混合物。士兵们一个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身上散发着各种难以形容的古怪气味,眼神中最初的锐气与傲然早已被疲惫、烦躁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所取代。
时间在一种极其缓慢而煎熬的节奏中被拉长,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而推进的距离,却如同蜗牛爬行般艰难。这种强烈的反差,让莫盛启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内心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心头啃噬。
连主将尚且如此,底下那些心高气傲、接连遭受精神与肉体双重打击的士兵们,情绪更是如同坐在火药桶上,一点就炸!他们越是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和怒火就烧得越旺;而越是烦躁,就越容易在判断和行动上出现疏漏,从而落入下一个恶心陷阱的循环之中。
终于,在又一次前方烟尘弥漫而起时,憋屈了整整一路的士兵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放缓了脚步,紧张地观察着四周,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新的“惊喜”。
然而,预想中的陷阱并未出现。烟尘后方,似乎只有那些熟悉的、正在逃窜的“平民军”身影。
负责前哨侦查的士兵仔细反复确认了前方路面和两侧,打回了“安全”的信号。
这一下,所有士兵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股被压抑了太久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冲动,瞬间冲垮了他们的理智!
“他娘的!这次没陷阱!追!抓住那群混蛋!!”
“老子受够了!撕了他们!!”
不知是谁率先怒吼了一声,早已按捺不住的士兵们,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根本不等烟尘完全散去,也顾不上保持什么严谨的阵型,红着眼睛,嗷嗷叫着就朝着烟尘冲了过去!他们要亲手抓住那些戏耍了他们一路的“老鼠”,将他们狠狠踩在脚下,一雪前耻!
莫盛启在后方看到部队突然失控前冲,心中先是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喝止,但看到前方确实没有陷阱触发的迹象,再看看手下士兵们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和积压了一路的愤懑,他嘴唇动了动,最终那声命令没能喊出口。或许……让他们发泄一下也好?只要小心些……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闪过——
“咻咻咻——!!!”
一阵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之声,陡然从前方尚未散尽的烟尘后方响起!
紧接着,一片黑压压的“箭矢”,如同倾盆暴雨般,铺天盖地地朝着冲来的士兵们覆盖而下!那密度,几乎遮蔽了那片区域的天空!
“小心箭雨!!举盾!散开!!”莫盛启瞳孔骤缩,惊骇之下,用尽全力嘶声大吼!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少爷的杀招,终于来了!
而且来得如此刁钻,如此致命!
正是利用了他们被一路折磨后,好不容易抓住“安全”机会时,那瞬间松懈和急于报复的心理!这份对人心的揣摩和时机的把握,堪称毒辣!
只是……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莫盛启脑中一片混乱,愤怒与不解交织。明明比试前约定,不能使用真正的兵器,不能使用杀伤力过大的武器,以免造成严重伤亡。可少爷呢?不光用了无数下作恶心人的手段,现在居然还动用了如此规模的箭矢覆盖射击!这要是真箭……
即便他是杨老将军唯一的孙子,是樊城未来的希望,如此罔顾规则、视手下士兵性命如草芥的行为,也实在……太令人心寒和愤怒了!
然而,就在莫盛启心头怒火翻腾,几乎要压制不住,准备不顾一切冲上去时,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些中箭的士兵,虽然被射得东倒西歪,阵型大乱,发出了阵阵惊呼和痛呼,但……似乎并没有人真正倒下,更没有出现预想中鲜血飞溅的惨烈场面。
他猛地定睛看去,同时快步上前,伸手凌空一抓,精准地接住了一支从空中落下的“箭矢”。
入手的感觉让他再次一愣。这“箭矢”质地坚硬,似乎是某种韧性不错的硬木所制,但重量远比真正的箭矢要轻。而最关键的是,那所谓的“箭头”部位,并非锋利的金属,而是被厚厚一层柔软的、浸满了某种黄褐色液体的布团紧紧包裹着!
他手指不小心沾染上了一些那布团上的液体,粘稠,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某种野兽分泌物般的腥臊异味。
莫盛启瞬间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杀敌的箭,这他娘的又是羞辱人的道具!
那布团砸在身上,最多就是疼一下,留下一个难看的黄褐色污渍和一身怪味。真正的杀伤力,微乎其微。
他抬头望去,只见在那密集的“箭雨”洗礼下,他麾下的士兵们几乎无一幸免。原本就已经五彩斑斓、狼狈不堪的衣甲上,此刻又增添了大片大片的黄褐色污渍,混合着之前各种颜色和气味的“战利品”,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从染缸和最肮脏的沼泽里爬出来的怪物!不少士兵被这劈头盖脸的“屎黄色箭雨”气得浑身发抖,几欲癫狂。
这哪里是在战斗?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极尽所能的羞辱!是把他们这些修行者、这些职业军人的尊严,按在泥地里反复践踏!
“莫将军!莫将军!”就在这时,一名脸上也挂着黄褐色污点、神情却带着几分兴奋的士兵,快速从前方奔来,高声呼喊着,“抓住了!我们抓住那些家伙了!”
“抓住了?”莫盛启一时间几乎没反应过来。这一路上,那些家伙滑溜得像泥鳅,速度快得像鬼魅,他们连根毛都没摸到,现在居然抓住了?“你确定?是刚才那些……卑……狡猾的家伙?”他下意识地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卑鄙无耻”咽了回去,换了个稍微中性点的词。
“千真万确!”那士兵用力点头,但随即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恨得牙根痒痒的表情,“只不过……将军,您……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他们……他们真的是……太无耻了!简直无耻出了新高度!”
莫盛启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涌起。他二话不说,立刻跟着那名士兵,快步向着前方骚动的人群走去。
还没完全靠近,他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甚至还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声音,正在人群中高声嚷嚷着:
“喂喂喂!你们要干什么?都说了我们已经‘阵亡’了!按照演练规矩,‘阵亡’人员视为退出战斗,不得再对其攻击或侮辱!你们还想对‘尸体’动手不成?那可就是你们下作了啊!别给莫将军丢人!”
“?????”
莫盛启带着满脑子瞬间冒出的、几乎要实体化的问号,拨开围观的士兵,走到了圈子中央。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平民军”士兵,他们倒是没受什么伤,就是一个个也和自己手下一样,身上沾满了各种污渍,显得有些狼狈。在他们身边,散落着一些被砸得稀烂、结构精巧但此刻已看不出原貌的木制机械装置,似乎就是凭借这些东西,他们才能爆发出那种不合常理的速度。
而最显眼的,是这七八个躺在地上的家伙,每个人胸口都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用石灰写就的白色布条,上面是两个清晰的大字——
**“阵亡”。**
刚才那个高声嚷嚷的,正是其中一名躺着的“平民军”,他此刻正瞪着眼睛,对着几个围上来、摩拳擦掌、显然是想趁机“教训”一下他们出出气的莫盛启手下士兵,义正辞严地“扞卫”着自己作为“尸体”的“合法权益”!
“说我们下作?!”
莫盛启看着眼前这幕荒诞到了极点的场景,听着那“阵亡”士兵的嚷嚷,再回想起昨日杨逍宇找他协商时,那看似随意提及的几条“补充规则”(其中就包括关于“阵亡”人员的判定与处置),他只觉一股热血“嗡”地一下直冲头顶,眼前都有些发黑,血压瞬间飙升到了一个危险的临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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