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青禾回到怀柔的庄子上已近一月。
山间的秋色愈发浓重,最终被初冬的萧瑟取代。
她心里始终惦记着王栓柱的病情,不知他术后恢复得如何。
加之在庄子上待久了,心头也隐隐升起一丝侥幸。眼下已进十一月,临近年底,十五阿哥府里上下肯定开始为过年忙碌筹备,胤禑想必也诸事缠身,自己只是回城一趟,总不至于那么巧就撞上吧?
这番自我安慰让她下定了决心。
十一月的天气已然凛冽,北风刮在脸上带着明显的寒意。出发前,青禾特意翻找了几件厚实保暖的衣裳。
她先在内里穿了一件雪青色的立领夹棉中衣,领口和袖口处用同色丝线绣着细密的缠枝纹,贴身又暖和。
外面套上一件月白色的缎面交领长袄,袄子絮了一层薄薄的棉花,既挡风又不显臃肿。长袄的衣襟和下摆边缘滚着一圈银鼠灰的软毛边,细密的绒毛衬得她尖俏的下巴愈发清丽,也为她平添了几分这个年纪少有的沉静气度。
下身则是一条黛蓝色的百褶棉裙,裙摆足够宽大,便于行动。
为了抵御路途风寒,她最后披上了一件带风帽的青金石色织锦缎斗篷,风帽边缘也镶着一圈温暖的灰鼠毛。
这一身打扮,颜色素雅清冷,却又在细节处透着不俗的质地,恰到好处地烘托出她正当韶龄的昳丽容貌。
怀柔到城里的路途虽远,走惯了倒也不觉得特别漫长。而且钱兴赶车的技术极好,马车行驶得颇为平稳,颠簸感大大减轻。青禾裹紧斗篷,靠在车厢壁上听着轱辘压过路面的声音,心思早已飞到了吴老的诊所。
钱兴走了这么多躺,熟门熟路,马车径直驶到南城兵马司胡同口。青禾下了车,让钱兴自去寻地方歇脚喂马,自己则带着小红快步走向诊所。
一进门,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青禾无心寒暄,向吴老匆匆点头示意后,便径直走向里间去看王栓柱。
眼前的景象让她又惊又喜。
不过一月未见,王栓柱的恢复情况远超她的预期。他虽仍显清瘦,但面色已有了红润的光泽,此刻正拄着一根木棍,在豆子的看护下慢慢地在屋内踱步。虽然左膝仍显得有些僵硬,步伐缓慢,但确确实实是能自己走路了。
“青禾姑娘!”王栓柱见到她,激动地想要行礼,被青禾连忙拦住。
“快别动,好好走着便是。”她仔细观察着他的步态和膝盖的状态,心中波澜起伏。
看来,对于深部痈疽和骨痨顽疾,最立竿见影的关键治疗手段果然还是在于脓液的彻底引流。
一旦将局部的邪毒瘀滞清除干净,身体自身的恢复能力便会被激发,辅以固本培元的药物,好转的速度便能大大加快。另外,吴老和豆子这一个月的悉心用药与照料也必不可少,多重buff叠加下来,才有了眼前近乎奇迹般的效果。
震惊与欣喜过后,青禾立刻想到十三阿哥的治疗不能再拖下去了。
王栓柱的成功,极大地增强了她的信心。
十三阿哥的腿疾虽与王栓柱不尽相同,但病机上有相通之处,都存在邪毒深伏的问题。既然引流术证明有效,那么对十三阿哥而言越早进行干预,保住关节功能、避免病情进一步恶化的希望就越大。
她开始犹豫,是否今天就该去十三阿哥府上探问一番,看看他是否在京中。
可一想到那边府里心思难测的旧主,心底里挥之不去的担忧又冒了出来。万一运气不好,撞见了胤禑......难道和他在大街上再吵一架?
“罢了,前怕狼后怕虎,终究做不成事。”青禾轻声自语,眼神逐渐坚定。医者父母心,既然找到了可能有效的法子,就不能因个人顾虑而踌躇不前。
说走就走。她静下心来,将王栓柱术前术后的病情变化、用药调整以及伤口愈合情况仔细整理成册,她平时就有随手记录的习惯,如今整理起来并不费什么功夫。
她相信数据是最有力的语言,和之前一样,这份扎实的记录,比任何空口白话都更能说服十三阿哥。
收拾停当,她赶紧确认了下十三给的木牌有没有带出来。
他说过凭此对牌,无论去他京郊的庄子还是城内府邸,皆可畅通无阻。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握紧了木牌和脉案,青禾对小红吩咐道:“我们去十三爷府上一趟。”
小红一听要去十三阿哥府上,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双手绞着衣角,嘴唇嚅嗫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去十三爷府上做什么呀?”
青禾无奈,小红这个人啊,什么都好。踏实勤快,忠心耿耿,就是胆子太小太内向了。在庄子上她还能自在些,一旦需要面对外人她就瞻前顾后,一句话都能滴滴嘟嘟地犹豫上好半天。
青禾看她紧张的模样,不由得莞尔一笑,安抚道:“瞧把你吓的。罢了,要不我自己去,你替我去街上采买些东西吧。”
说着,她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张早已列好的单子和一些碎银子递给小红。
“眼看就要过年了,这是咱们在庄子上头一次自己过年,总不能太寒酸了,得提前预备起来。”
单子上罗列的无非是些过年常用的物事。
写春联用的红纸、寓意吉祥的窗花、祭灶用的关东糖和糖瓜、一些耐存放的干果蜜饯,还有给大家裁剪新衣的棉布等,林林总总,写了一大张。
小红如释重负,连忙接过单子和银两,一口应承下来:“哎!青禾姐姐你放心,我一定都买齐整了!”
青禾看着她瞬间轻松下来的神情,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看了看那张长长的采买单子,东西着实不少,让小红一个人拿着也吃力。
她想了想,还是对钱兴招呼道:“钱大哥,今天要买的东西多,我担心小红一个人拿不动,还是劳烦你赶车陪她一起去吧。我自己腿儿着去十三爷府上就行,横竖是在内城,想必也走不了太远。”
钱兴是个爽快人,应了一声便调转车头。小红也赶紧爬上了马车,隔着车窗还对青禾挤眉弄眼地说再见。
青禾笑着朝他们挥挥手,目送马车辘辘远去,这才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独自一人融入了内城纵横交错的街巷之中。
她一边走,一边不时向路边的摊贩或行人打听方向。
从南城兵马司胡同出发,需得向北穿过正阳门进入内城,再一路向东。内城街道规整,但对于不常走动的人来说,依旧如同迷宫。
她绕过一座座朱门高墙的府邸,走了足有大半个时辰,直走得额角微微见汗,小腿也有些发酸,才终于在一条颇为气派的街巷尽头望见了十三阿哥府邸的大门楼。
府邸门前开阔,左右各立着一尊威武的石狮子,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只开了旁边一扇侧门供人出入。几个穿着体面的门房正守在门房处,虽看似闲适,眼神却不时扫过门前街道,透着精明与警惕。
青禾在不远处停下脚步,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了一下因走路而略显急促的呼吸,也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来都来了,断没有退缩的道理。
她稳步走上前去,在距离门房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微微颔首:“劳驾几位,我求见十三爷,烦请通传一声。”
为首的那个门房约莫四十来岁,面容白皙,穿着藏蓝色的棉袍,打量她的眼神带着惯有的审视与傲慢。
见她一个年轻女子独自前来,衣着虽不俗却并非旗装,语气便有些疏淡:“这位姑娘,请问您是哪家府上的?见我们爷可有名帖或预约?”
青禾并不意外,从容地从袖中取出那枚温润沉手的木牌,递了过去:“我没有名帖。十三爷曾赐下这枚木牌,言明凭此物可前来拜见。”
门房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看到木牌后骤然变色。他双手接过对牌,翻来覆去仔细查验了一番后,脸上的倨傲之色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双手将木牌递还给青禾,腰身不自觉地弯了几分,语气也变得很客气:“原来是爷的贵客,小的眼拙,请姑娘莫怪。爷今日正好在府中,请您稍候片刻,小的这就立刻进去通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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