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默默上前几步,凑近了仔细查看。
王栓柱躺在那里,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腔的起伏微不可察。她轻轻掀开盖在他左膝上的那块旧布,一股浓重的腐臭气味瞬间弥散开来。
只见膝盖肿胀得如同发面馒头,皮肤绷得发亮,颜色青紫,中央已经破溃,形成一个不小的创口,正不断渗出黄绿色的脓液,边缘的皮肉泛着死白色。
他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窝深陷,露在外面的手臂干枯得像柴棍。
这情形,有条件的话生命体征监测仪恐怕早已经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了。
青禾的心沉了下去。说实话,这样的情况就算是住在IcU里都不能保证安全无虞。
无论是前世那个受过系统现代医学教育的中医博士,还是今生这个跟随吴老学习传统医术的学徒,她都没有半分把握能救活眼前这个人。
病邪已然深入膏肓,病人的元气也几乎耗尽,油尽灯枯,一阵微风就可能将其彻底吹灭。
她站起来面对吴老:“吴老,他的情况实在太差了。正气溃散,邪毒炽盛,已是危殆之象。我担心就算用了药也未必能起死回生。万一最后人还是没了,他的家里人找来,只怕......”
她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清楚,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医闹。
吴老闻言摇了摇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怜悯。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他啊,命苦。没讨过婆娘,老娘前阵子也走了,如今就是孤零零一个人。就算......真有什么不好,也不会有人来闹的。”
青禾默然。原来如此。
一个在世上无亲无故的人,连生死都显得如此寂寥。和自己一样。
良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用力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明白了。那我们就尽力治吧。无论如何,总是一条性命。”
说完,青禾又想起张保母亲的话。
她思考了片刻,对吴老道:“吴老,您先照看他一下,我出去安排点事。”
走出诊所,小红正坐在门外的石阶上,见她出来,连忙站起身。
“小红,钱兴大哥想必已经采买完东西了。这样,你和钱兴大哥先回庄子上,我这边临时有点事,就先不回去了。”
小红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安排,下意识地问:“青禾姐姐不回去?那晚上住哪儿?”
青禾早已想好说辞,语气平稳:“我早前在鼓楼西大街那边置办了一处小院子,只是许久没去住了。今晚我先去那里将就一晚。”
“你回去后帮我简单收拾几件换洗衣物,还有我常看的那几本医书和笔记,明日再让钱兴大哥送你过来找我。这段时间,我们恐怕得在城里住上一阵子了。”
小红心思单纯,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见青禾说得肯定,又有地方住,便也放下了心,点点头道:“哎,我知道了。姐姐你自己要当心,我和钱兴大哥就先回,明天再来找你。”
看着小红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口,青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重新走进诊所。
她对吴老说明了情况:“吴老,王栓柱的病情复杂危重,变化可能只在瞬息之间。我想着不如就在城里住下,也好随时观察他的情况,及时调整方子。我在鼓楼西大街有处旧宅,只是久未居住,需得先去打扫安顿一下,买些日常用度之物。”
吴老点了点头:“嗯,你考虑得周到。他这情况确实离不得人。你去忙你的,这里有我看着。”他顿了顿,朝外面喊了一声:“豆子!”
那个叫豆子的小药童应声跑了进来。
吴老吩咐道:“你跟着青禾姑娘去一趟,帮着打扫收拾,搬搬东西。”
青禾知道这是吴老的好意,也没有推辞,向吴老道了谢,便带着小药童豆子出门去了。
避到城里来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不过好在现在康熙带着一众儿子还在外面,估摸着得九月十月才能回来,自己只要深居简出,应该算是安全的。
张保......青禾的心莫名有点刺痛。
不能想。
青禾领着豆子汇入了京城傍晚的人流。
豆子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短褂,脑袋后面拖着根细黄的小辫子,人却很机灵,一双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
鼓楼西大街离南城不算近,两人走了好一阵子。
青禾那处小院确实许久未住,里面怕是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她心里盘算着要买的东西,脚步便朝着附近一处相对热闹的市集走去。
这市集并非主干道上的大铺面,多是些临街的铺子和沿街摆卖的小贩,卖的也都是些家常物事,更贴近寻常百姓的生活。
首先得解决睡觉的问题。
青禾走进一家专卖竹木杂货的铺子,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竹筐、木桶、板凳、矮几,一走进铺子,就闻到了浓浓的清苦气味,是竹子所特有的。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正拿着刨子修理一张瘸腿的凳子。
“掌柜的,麻烦拿两张现成的草席,要厚实些的。”青禾开口道。又指了指角落里叠放着的几个蓝布包袱,“再要两条那种粗布褥子,两床厚实点的棉被。”
掌柜的放下刨子,手脚麻利地取来青禾要的东西。
青禾仔细摸了摸草席的厚度,又捏了捏棉被的填充,感觉还算蓬松干净,便点头要了。豆子在一旁,主动把捆好的草席和厚重的被褥抱在怀里,小身板被压得往后仰了仰,却一声不吭。
“再要一个铜盆,洗脸用。”青禾继续补充。
付钱的时候,青禾看着一串铜钱递出去,心里默默计算着开销,安家立户真是处处要钱啊。
从竹木铺子出来,豆子怀里已经抱满了东西,青禾自己也提着铜盆。两人把东西暂时寄放在铺子门口,由小伙计看着,又转身扎进了旁边的杂货店。
杂货店里气味更杂,油、盐、酱、醋、各式干货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青禾先走到卖粮油的地方,买了一小袋粳米,一小袋白面,又称了些金黄色的棒子面。看到旁边有卖各种豆子的,她又要了些绿豆和红豆,夏日里煮点绿豆汤解暑也是好的。
“姑娘,新到的芝麻油,香着呢!来点?”掌柜的热情地招呼。
青禾摇摇头,油太贵了。她只买了一小罐最普通的豆油,又打了半罐子酱油和半罐子米醋。盐是必不可少的,也称了一小包。
买完准备离开了,她又看到墙角堆着大白菜和土豆,样子还算新鲜,也要了几颗。买完准备离开,青禾又看见悬在梁下有风干萝卜条和干豆角,想着这东西耐放,便也各要了一小把。
走出杂货店,豆子手里又多了几个瓶瓶罐罐和沉甸甸的米袋。
青禾自己则提着蔬菜。
“豆子,累不累?”青禾看着少年有些发红的脸颊,问道。
豆子用力摇摇头,声音响亮:“不累!青禾姐姐,我力气大着呢!”
青禾笑了笑,最后走进一家卖烛火杂项的铺子买了两包火石火镰和几根粗大的蜡烛,还有一盏小小的旧油灯。本想再添把新的笤帚和鸡毛掸子,又觉得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边想着改天吧。
等到所有东西采购齐全,两人手里、怀里都塞得满满当当。
青禾还特意在街角一个老婆婆的摊子上买了两个刚出炉的烧饼,塞给豆子一个:“先垫垫肚子,辛苦你了。”
豆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咬了一大口,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谢谢青禾姐姐!”
两人囫囵吃完烧饼,又搬了两趟才把物事全搬完。青禾已经累得完全不想动了,以能睡下就行的标准随便打扫了炕,就让豆子早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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