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里,李氏独自坐在花梨木嵌螺钿的梳妆台前,台上摆着的紫铜镜映出她沉静的面容。她早已褪去了平日里与世无争的温顺面孔,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锐利,与往常判若两人。
她原是出身不俗的官家小姐,父兄也曾显赫一时,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屈就嫁给了当时军功起家的张德禄。
嫁入张家许多年,她早已深谙内宅之中的生存之道,那副温良恭俭让的面具戴得久了,几乎成了第二层皮肤。也唯有在眼前这个跟随她几十年的心腹巧红面前,她才会偶尔卸下伪装,露出几分真实的心绪。
巧红安静地立在一旁,她年纪与李氏相仿,穿着一件半旧的深青色比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平和,眼神却透着历经世事的通透。
她看着镜中夫人不同于往常的神色,心里便明白夫人这是在为大爷的事忧心。
“巧红,”李氏目光依旧落在镜中自己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你说保儿这几日究竟是为了哪个朋友这般魂不守舍,甚至不惜顶撞他父亲,也要拖着伤体出去?”
巧红微微躬身:“夫人,大爷年轻,交友广阔也是常情。至于具体是去了何处,见了何人......奴才会仔细去查,总要弄个水落石出,才好让夫人安心。”
李氏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追问。
她了解巧红,她既然说了会去查,就定然会查出些蛛丝马迹来。只是结果是好是坏,就未可知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丫鬟清脆的通报声:“老爷来了。”
李氏眼神一变,方才那份沉静与锐利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待她起身时,脸上已换上了一如既往的柔顺神情,理了理衣角,快步迎向门口。
门帘掀动,张德禄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眉头紧锁,十分严肃的样子。
“老爷,”李氏上前,声音温软,“您用过晚饭了么?怎么脸色瞧着有些疲倦,可是衙门里有什么事?”
张德禄摆了摆手,在靠窗的紫檀木扶手椅上坐下,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了李氏,叹了口气道:“你先看看这个。”
李氏双手接过,就着烛光仔细地看了起来。
当看清内容是关于皇上欲为张保指婚时,她和张德禄的反应一样的难以置信。保儿?什么时候竟在御前有了这样的脸面,能让日理万机的皇上亲自过问他的婚事?这简直如同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突兀。
但她将情绪掩饰得极好,抬起眼时,脸上只剩下恰到好处的惊喜:“这......老爷,这是天大的恩典啊!皇上竟然如此惦记着保儿!”她激动不已,仿佛被巨大荣耀冲昏了头。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忠勇有余,心思却不算细腻,尤其在揣度圣心方面更是短板。他此刻前来,面上不见多少喜色,反而忧心忡忡,定然是吃不准皇上这番举动背后的深意是单纯的恩赏还是敲打。
李氏心思电转,立刻顺着张德禄的担忧开始柔声安抚。
她语气轻柔却笃定:“老爷,皇上日理万机,还能记得咱们保儿,这便是莫大的荣宠了。想必是皇上念在您一向兢兢业业、忠心王事,又见保儿在御前当差还算勤谨,这才起了爱惜之心,想成全一桩好姻缘,让他成了家,更能安心为朝廷效力。这是皇上对您、对咱们张家的恩典和信重啊!”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张德禄的神色,见他眉头稍稍舒展了些,便又趁热打铁,摆出一副全凭丈夫做主的柔顺姿态。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朝廷大事。既然是皇上的恩典,自然千好万好。一切但凭老爷做主便是。老爷认为该如何便如何,妾身和保儿都听老爷的。”
“只求老爷替咱们保儿好好把握一下,有什么人选也提前和妾身知会一声,妾身虽什么都不懂,女儿家的事情,掌掌眼还是可以的。”
她这番话,既捧了皇上,赞了丈夫,又将决定权完全交还到他手中,满足了他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感。
保儿的婚事,自然是要细细筹谋的。
但不急于这一时。
烛光下,她仿佛依旧是那个多年来不争不抢、只知依靠丈夫的内宅妇人。
张德禄听着妻子的话,看着她全然信任的模样,心中的石头似乎真的松动了一些。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这确实是皇恩浩荡?
他沉吟着点了点头:“夫人说得是。既然是皇上恩典,自然要谨慎对待,妥善准备。”
他没有看到在他低头的瞬时,李氏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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