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在场宾客们都不约而同僵在原地,惶惶不安,生怕一动弹便引来怀疑的目光。
很快,步军统领衙门的人马便奉命赶到,带队的是位面色冷峻的参领。
三位亲王在皇子婚宴上被投毒,这是泼天的大案,足以震动朝野。整个十五阿哥府立刻被披甲持锐的兵丁围得铁桶一般,许进不许出。
今日在正殿伺候的所有下人,无论职级高低,皆被勒令原地待命,等候问询。
原本的喜庆之地,顷刻间沦为森严的牢笼。
青禾隐在人群阴影中,“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等词在脑袋里走马灯一样闪个不停。她已经开始想象砍头是什么感觉了,不知道人头落地的瞬间还会不会有知觉。
大难临头,就连一向与她不对付的锦书、兰穗等人都不由自主地缩在青禾身边,个个被吓得面无人色。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青禾确实自带令人信服的气场。此刻好像只有缩在她身边,才能汲取一点点安全感。
新福晋瓜尔佳氏孤立无援地站在堂中,大红吉服像是一种讽刺。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发抖,巨大的屈辱和恐惧几乎将她淹没。
本该是她一生中最风光的一天,却成了修罗场。而她,竟是首要的嫌疑。
很快,后院搜查的兵丁带来了更坏的消息:投毒的宫女竹香在井中被发现,已然溺毙。
线索似乎就此中断。
胤禛面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兄弟们,扫过面无血色的胤禑,最后落在那位摇摇欲坠的新弟妹身上。
他沉吟片刻,冷声开口:“今日是十五弟大婚之日,不宜过度惊扰。先将所有今日在宴席厅内伺候的宫女、太监,暂且集中于西偏院,严加看守,等候审讯。”
“其余人等,各归其位,不得随意走动!府内一应物品,尤其是酒水饮食,全部封存!”
他的处理方式暂时稳住了局面,避免了当场大肆抓人造成更大的恐慌,也保全了十五阿哥和新福晋最后一丝颜面。
一锤定音,近身伺候的青禾与一众当时在正殿侍应的下人,都被关进了西边一处闲置的偏院,一人一间,清静得不得了,呵呵。
院门重重关上,外面传来兵丁巡逻的沉重脚步声。
被囚的三日,漫长如年。
每日只有一顿稀薄的米粥送入,勉强吊着性命。
初秋的夜晚已然寒凉,偏院房屋破旧,众人只能挤在冰冷的草席上取暖。没人可以说话,饭也不给吃饱。
青禾能靠墙坐着,尽量减少活动,保存体力。现代医学知识告诉她,在这种状态下,降低代谢是生存的关键。除了呼吸,她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眨眼也得消耗热量,维持住最低的生命体征就行了吧......
话虽这样说,她却控制不住脑中念头飞转。
会是谁呢?
是八阿哥?会吗,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还是雍亲王?他表面上装的与世无争,最后却当了皇帝,会是因为私底下的手段非凡吗?
饥饿和寒冷不断侵蚀着意志,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到了第三日午后,青禾被低血糖整治得服服帖帖,整个人要死不活的蜷缩着,浑身无力。门外突然有异常响动,她费力睁开眼,支起耳朵听。
“......双喜公公,您这不是让小的为难吗?”
“哥哥们行行好,就一会儿功夫......主子惦记着里头的人,怕出岔子,特意让小的来瞧瞧......就瞧一眼,说两句话......”
是双喜!青禾精神一振,这小子,还懂得报恩呢,不愧自己平日里有什么零嘴都分给他。
过了一会儿,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双喜矮着身子钻了进来。
他快步走过来,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青禾姐姐,你还好吗?”
青禾艰难地点点头。
“主子让我来告诉你,千万撑住了,别怕!”双喜眼神恳切,“外头的事主子正在周旋,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主子特意嘱咐了,让你放心!”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主子说了,姐姐那日......做得很好。”
双喜不能久留,只匆匆说了几句话,临走时又塞给看守侍卫一小块银子,低声叮嘱了几句“多多关照”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果然,之后送来的饭食不再是清可见底的米汤,变成了能捞到实在米粒的稠粥,甚至偶尔有一小碟咸菜。
与此同时,紫禁城,养心殿。
康熙帝面沉如水,御案上摊着步军统领衙门和内务府查问的卷宗,厚厚一叠。
卷宗里的线索凌乱却又隐隐指向某个方向。
竹香是瓜尔佳氏陪嫁,在其住处搜出不属于她的金银。
进一步深挖,甚至牵扯出瓜尔佳氏乳母的有个嗜赌成性的儿子,不久前刚还清一大笔赌债,债主背景暧昧,隐约与废太子往日的一个门人有关......
条条框框,似乎都指向了废太子胤礽。让人怀疑太子即便被废黜圈禁,仍贼心不死,意图通过太子妃的关系毒杀兄弟以搅乱朝局。
康熙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卷宗,脸色愈发深沉。
知子莫若父。
胤礽是他一手培养长大的,其性情狂傲焦躁,行事或有狠戾之处,但绝非能用出此等阴鸷细腻手段之人。
他并未言语,只对侍立一旁的魏珠递去一个眼色。魏珠微微微颔首,悄无声息地退入殿后阴影之中。
不过两日,一份密奏便无声无息地送到了康熙的御案上。
赌债债主真实背景为八贝勒府一名管事的外室亲戚。竹香入府前,其寡母曾神秘收到一大笔“抚恤”,经手人与胤禩门下奴才过从甚密。
木精来源,则与九贝子胤禟门下包衣奴才经营的药铺有所关联。
康熙合上密奏,果然如此。
“狼子野心......”康熙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眼中寒光乍现。
那个一向最擅长笼络人心,也最擅长在背后玩弄阴谋的八阿哥胤禩。
他冷笑一声:“好个老八!朕倒是小瞧了你的胆魄!一石三鸟?不,是一石数鸟。毒杀兄弟、嫁祸废太子、打击与太子关联的瓜尔佳氏、连带着毁了十五的婚事......这盘棋,下得可真大!真毒啊!”
震怒之余,康熙感到一阵心寒与疲惫。
儿子们的争斗已经到了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地步。
然而,帝王之心深似海。暴怒之后,是极致的冷静与算计。
太子刚废,朝局未稳,胤禩一党在朝中势力庞大,门人故吏遍布六部。若此刻就以弑兄杀弟的罪名严惩胤禩,且不论证据是否足够铁证如山,必然引发朝堂大地震,其党羽的反扑和造成的混乱将难以收拾。
更重要的是,平衡。
废了太子,就不能立刻再废一个势力庞大的皇子。他需要胤禩的存在来吸引火力,来牵制其他有可能坐大的皇子。
比如......那个近来愈发沉稳,在读书人中声誉渐起的三阿哥胤祉,还有那个心思深沉,让人看不透的四阿哥胤禛。
鹬蚌相争,他这把老椅子才能坐得稳。
片刻之间,万千权衡已过心头。
康熙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深沉莫测。他抬手,示意侍立殿中的心腹,领侍卫内大臣兼步军统领隆科多。
隆科多快步上前,躬身听命。
此人不仅是康熙的表弟,更是掌握京师警卫武力的股肱之臣,深得康熙信任,常为康熙处理隐秘之事。
“隆科多,你亲自去查。朕不要这些表面文章。”康熙的声音低沉而威严,“朕要知道,井里的死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赌债的银子最终流向了哪里。朕要听真话。”
“嗻。”隆科多心领神会,并不多言,悄然退下。
数日后,隆科多带回的密报证实了康熙的猜测。所有蛛丝马迹,经过秘密渠道的查证,最终都迂回地指向了八贝勒府和九贝子府。
康熙听完密报,沉默了许久,最终化作一声冰冷的轻笑。
“果然如此。”
但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第二日,一道旨意明发天下:
“查十五阿哥府筵席中毒一案,乃奸恶宫人竹香,受废太子余孽蛊惑贿买,心怀怨望,伺机投毒,意图构陷亲王、搅乱朝纲,罪大恶极。”
“虽犯人已自尽,仍罪不容诛,着挫骨扬灰,其家族严惩不贷。瓜尔佳氏治下不严,念其新嫁,罚俸半年,闭门思过。十五阿哥胤禑御下不谨,罚俸一年。步军统领衙门稽查不力,相关官员罚俸降级有差。”
“着太医院悉心调治诚亲王、雍亲王、恒亲王。此事就此了结,凡有再敢妄议者,以同谋论处!”
一道旨意快刀斩乱麻,将所有的惊涛骇浪强行压了下去。
真相被掩埋,棋子被舍弃,大局得以维持。
西偏院的门终于被打开。兵丁撤去,青禾和其他被关押的下人得以重见天日,恍如隔世。
阳光刺目,青禾眯着眼看走过来的王进善。王总管脸色憔悴,却带着如释重负,他目光复杂地看了青禾一眼,最终只是哑声道:“没事了,都回去当差吧。此番之事......都把嘴巴闭紧了!”
青禾和众人一起低下头,轻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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