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的御宴,灯火辉煌,笙歌鼎沸,结束得自然也晚。
康熙体恤,一早便传下话来,免了今日的晨议。胤禑难得睡了个懒觉,给额娘王嫔请安回来,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透着股慵懒劲儿。
西梢间里,窗户半开着,带着松木清香的晨风穿堂而过,驱散了些许残留的酒气。
胤禑歪在临窗的炕上,手里随意翻着一卷前朝的山水游记,心思却并未完全沉在那些奇峰怪石里。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却奇异地与院中的宁静融为了一体。
青禾和翠喜得了半日闲,也自得其乐。
翠喜在廊下支了个小绣架,慢悠悠地绣着一方帕子上的缠枝莲纹,针脚细密。青禾则看着王进善和另一个小太监,在院中那株老松树的荫凉里,用几枚磨得光滑的铜钱玩着“抓子儿”的游戏。
晌午的阳光透过窗棂在炕桌一角投下明亮的光斑。
胤禑放下书卷,正打算唤人传些简单的午点,院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女子轻柔的说话声。
守门的小太监快步进来禀报:“主子,雍亲王侧福晋李主子带着小阿哥弘时来了。”
胤禑闻言,忙起身整理了一下便服的衣襟袖口。青禾等人也立刻收了绣架和铜钱,垂手侍立在旁。
片刻,一位身着藕荷色缠枝莲纹衬衣,外罩银红色琵琶襟坎肩的年轻妇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款步走了进来。
妇人容长脸儿,眉眼温婉,梳着整齐的两把头,簪着几支点翠珠花,正是雍亲王侧福晋李氏。
她身边的小男孩约莫七八岁年纪,穿着宝蓝色暗云纹小箭袖袍,头戴瓜皮小帽,帽檐正中缀着一颗小珍珠,圆脸上一双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带着孩童特有的好奇,正是弘时。
“给十五叔请安。”李氏领着弘时,向胤禑福身行礼,声音清柔。
弘时也像模像样地拱手作揖:“给十五叔请安!”
胤禑忙虚扶一把:“嫂子不必多礼,快请坐。”
又对弘时笑了笑,“弘时也长高了。”
李氏带着弘时在炕桌另一侧坐下。随侍的宫女捧上两个精巧的朱漆食盒。
“王爷刚到行宫,府里跟着带了些京里时兴的糕点果子,”李氏温言道,“想着各位弟弟一路劳顿,且塞外不易得,便让妾身送些过来,给十五弟尝尝鲜,也是王爷的一点心意。”
她示意宫女打开食盒。
只见一个食盒里是码放整齐的豌豆黄,色泽嫩黄,切得方方正正,细腻得像上好的羊脂玉。
另一个食盒里则是几样精致的京式点心,有小巧的栗子面窝窝头、撒着芝麻的酥皮小火烧,还有几块晶莹剔透的水晶凉糕,看着就清爽可口。
“多谢四哥和嫂子想着。”胤禑道谢,又让青禾接了食盒。
青禾垂眸接过食盒,目光扫过李氏温婉的脸庞和弘时带着稚气的圆脸。
齐妃......弘时......她不由自主地想到甄嬛传。
“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她差点嗤笑出声,赶忙垂下眼睑,掩饰住眸中思绪,只专注于将食盒稳妥地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李氏又寒暄了几句路上的见闻,问询了胤禑在行宫起居可还习惯。
弘时则有些坐不住,小脑袋转来转去,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小手还忍不住悄悄拉了拉李氏的衣角,显然是惦记着还要去其他叔叔那里送东西。
李氏会意,便起身笑道:“不敢多扰十五弟清净,还要去给其他几位弟弟送些,就先告辞了。”她又轻轻推了推弘时,“跟十五叔告辞。”
“十五叔,侄儿告退。”弘时规规矩矩地行礼。
“弘时乖。”胤禑含笑点头,起身相送,“嫂子慢走。”
李氏牵着弘时,带着宫女,袅袅婷婷地出了院门,留下一阵淡淡的脂粉香风。
胤禑看着那些精致的点心,对青禾道:“拣两样给额娘送去尝尝,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青禾应了,拣出豌豆黄和水晶凉糕,让翠喜送去王嫔处。自己则将剩下的点心分给王进善和小太监们。小厨房里顿时响起几声低低的欢喜。
午后,胤禑依旧歪在炕上看书,那份慵懒还未散去。日头西斜,窗棂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规整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晰高亢的声音:“圣旨到——听松院接旨!”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听松院里所有的慵懒闲适瞬间被打破。胤禑立刻放下书卷,翻身下炕。青禾、翠喜、王进善、张保等人也迅速从各处聚拢到正屋,肃然跪伏在地。
一名穿着石青色补服的传旨太监大步走进院中,面容肃穆。在香案后站定后,展开手中明黄的卷轴,朗声宣读:
“上谕:朕仰承天命,抚驭寰区,念祖宗创业之艰,思秋狝讲武之制。兹定于七月二十九日吉时,启跸出塞,行木兰秋狝大典。皇太子胤礽、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八子胤禩、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随驾扈从。钦此!”
“儿臣胤禑领旨,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胤禑叩首领旨,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传旨太监将圣旨交予胤禑便转身离去。
胤禑捧着那卷明黄的圣旨站起身,方才的慵懒早已一扫而空,眼底跳跃着兴奋的光彩。
木兰秋狝!策马草原,弯弓射猎,那是每个满洲少年血脉里的向往!行宫憋闷了这些日子,终于能出去透透气,终于能纵情驰骋了!
然而,兴奋之余,一丝疑惑也悄然浮上心头。
他展开圣旨,又仔细看了一遍随驾名单:太子、三哥、四哥、八哥、自己、十六弟......名单不长,却独独缺了十二哥胤裪和十四哥胤祯。
十二哥胤裪,性情恬淡,精于书画,不涉党争,皇阿玛不带他,或许觉得他志不在此?可十四哥胤祯......他性子最是跳脱骁勇,最爱骑射围猎,如今就住在四哥的狮子园,皇阿玛为何也不带他?
胤禑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张保。
张保也是一脸兴奋,正为王进善等人解释着木兰围场如何广袤,野兽如何众多。
胤禑低声问:“张保,你说,皇阿玛为何没点十二哥和十四哥随驾?”
张保愣了一下,挠挠头,他哪懂得这些,只能憨憨一笑:“这个......奴才愚钝。许是......许是圣意自有安排?十二爷性子静,十四爷......许是皇上另有差遣?”
胤禑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是心头疑惑像根细小的刺扎在那里,隐隐约约
他甩甩头,将圣旨郑重交给王进善收好。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收拾行装!”胤禑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雀跃,“青禾、翠喜,预备路上穿的骑射服和靴子!王进善,你带人打点好铺盖和笔墨纸砚!”
“张保,去马厩看看我的追风状态如何,鞍鞯蹄铁都检查仔细了。七月底塞外早晚凉,厚实的披风、风帽别落下!”
“嗻!”众人齐声应道,脸上都带着即将远行的兴奋和忙碌的喜色。
方才还宁静慵懒的西梢间,瞬间忙碌起来。
箱笼被打开,樟木的气息弥漫开来。
青禾和翠喜打开衣箱,仔细拣选着。行服袍要带几身,方便骑射。厚实的披风要带上,轻便的软底靴子、结实的马靴,还有换洗的中衣、袜子......
翠喜一边叠着衣服,一边小声嘀咕:“青禾,你说围场上会不会很冷?这夹棉的坎肩带不带?”
王进善则指挥着小太监清点着日常用度。
簇新的铺盖卷、铜盆、手巾、牙刷牙粉、剃刀、装茶叶的小瓷罐、胤禑常用的那方端砚和几锭墨......他一样样仔细核对,确保无遗漏。
张保早一阵风似的跑去了马厩,查看胤禑的爱马追风,他盯着马夫仔细检查鞍具,辔头和马蹄铁是否牢靠。
胤禑自己也坐不住了,在屋里踱着步,一会儿拿起弓箭比划两下,一会儿又检查自己那副牛皮护臂是否结实。腕上那串迦南香木佛珠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青禾将一件叠好的石青色行服袍放进樟木箱,目光扫过胤禑腕间露出的深色珠子,又落到他因兴奋而微微发亮的脸上。
木兰秋狝......盛事之下,不知又将搅动多少暗流。
她低下头,继续整理衣物,将一丝忧虑压在箱笼最底层。
七月底的风,已经隐隐带来了塞外草原的气息,也带来了未知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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