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封的逝者低语,如同跗骨之蛆,在每个人的心头萦绕不去。脚下的冰原不再仅仅是严酷的自然环境,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沉默的见证者,承载着过往纪元覆灭时的绝望与恐惧。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历史的坟冢之上,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巴顿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眼神比周围的寒冰更加坚定,“不能让这片坟墓,再添上我们的纪元。”
队伍再次启程,但气氛已然不同。之前的谨慎中,多了一份破釜沉舟的决绝。凯拉和龙裔战士们更加警惕,她们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死寂能量越来越浓郁,如同无形的潮水,正在缓慢上涨。
根据星图和罗盘的指引,他们朝着冰原深处一片被称为“葬骨冰渊”的区域前进。艾琉诺拉提供的古老信息表明,那里是远古战场遗迹最集中的地方,也可能存在着观星者协会留下的、未被完全湮没的据点或信息碑。
行进变得更加艰难。不仅是因为愈发凛冽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奇寒,更因为冰原上开始出现各种诡异的规则现象。有时,他们会踏入一片区域,时间流速会突然变得极其缓慢或极其快速,让人产生强烈的眩晕和错位感;有时,空间会轻微扭曲,眼前的景物如同透过晃动的水波观看;更有些地方,魔法的传导被完全隔断,阿拉米尔和龙裔施法者的法术瞬间失效,只能依靠纯粹的肉体力量和精神意志硬抗。
“这里的规则结构已经千疮百孔,”阿拉米尔喘息着,刚刚从一个魔力真空区挣脱出来,脸色发白,“‘静默’之力像是一种强效的腐蚀剂,正在瓦解支撑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
菲尼克斯的情况则有些奇特。越是深入,他感受到的“痛苦”与“不协”就越发强烈,精神上的负荷巨大,时常需要停下来平复翻腾的心绪。但与此同时,他体内那新生的“调和”之力,似乎也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被磨砺着,如同被反复锻打的铁胚,虽然过程痛苦,却隐隐变得更加凝实和敏锐。他胸口的观星者指环,也不再是偶尔的刺痛,而是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温热,像是一只逐渐苏醒的眼睛,指引着某个方向。
“指环……指向那边。”菲尼克斯指着一个偏离预定路线、被数座巨大冰塔环绕的方向,“那里的‘回响’……很特别,不完全是绝望,似乎……有一丝挣扎的痕迹。”
凯拉查看了一下罗盘和星图,眉头微蹙:“那个方向不在我们的计划路线上,而且能量读数非常混乱,风险未知。”
“但可能是我们唯一能找到具体线索的机会。”阿拉米尔支持菲尼克斯的直觉,“观星者指环不会无缘无故被激活。相信它。”
巴顿权衡片刻,做出了决定:“改变方向,前往指环指引的地点。保持最高警戒。”
队伍小心翼翼地转向,朝着那片冰塔林走去。靠近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些冰塔并非天然形成,它们的基座和部分塔身上,隐约能看到被冰雪覆盖的、人工雕琢的痕迹,风格古老而奇异,与奥拉西昂的龙族建筑和现今任何种族的风格都迥然不同。
在冰塔林的中央,有一个向下倾斜的、被厚重冰层封住的洞口,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指环的温热感在这里达到了顶峰。
“入口被冰封了,而且这冰……感觉不寻常。”格里姆斯通用战斧敲了敲洞口的冰层,发出沉闷的金属交击声,冰层上只留下一个白点。
“是‘永恒坚冰’,”凯拉检查后确认,“蕴含古老的魔法,极难破坏。强行攻击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菲尼克斯走到洞口前,将手掌贴在冰冷的冰面上。这一次,他不仅感受到了绝望与死寂,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却顽强不息的能量波动,如同在无尽寒冬中挣扎求存的一点星火。那波动与观星者指环隐隐共鸣。
“里面……有东西还‘活’着。”菲尼克斯轻声道,“不是生命,是……一种意念,或者一个未完成的……‘信号’。”
他闭上眼睛,全力催动“调和”感知,不再是被动感受,而是主动尝试与那点星火建立联系。他的精神力如同细丝,穿透坚冰的阻隔,探向深处。
“我……是后来的‘行者’……我听到了你的‘回响’……”他在心中默念,传递着友善与探寻的意念。
起初,那星火般的波动充满了警惕和排斥,但感受到菲尼克斯感知中那独特的、“调和”的本质,以及观星者指环的气息后,排斥感逐渐减弱。
一段断断续续的、充满杂音的信息流,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反馈回来:
“……观测……中断……‘静默核心’……活性化……共鸣……前兆……坐标……偏移……警告……‘冰葬之殿’……钥匙……”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那星火般的波动也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彻底熄灭。但就在它熄灭的前一刻,一股清晰的能量印记和一副简略的立体结构图,烙印在了菲尼克斯的脑海中。
菲尼克斯猛地睁开眼,踉跄后退一步,被阿拉米尔扶住。他脸色苍白,但眼中闪烁着光芒。
“怎么样?”巴顿急切地问。
“里面是一个小型的观星者前哨站,应该是在上一个‘静默’事件末期建立的,最后的信息发送失败了,只留下这段残缺的警告和一个结构图。”菲尼克斯快速说道,“信息提到,‘静默核心’正在‘活性化’,‘共鸣’已经出现‘前兆’。他们计算的仪式坐标有细微的‘偏移’。最关键的是,他们提到了‘冰葬之殿’,说那是……接近核心的关键,需要‘钥匙’才能进入。”
“钥匙?什么钥匙?”艾莉娅问道。
菲尼克斯摇了摇头:“信息残缺,没说。但结构图显示了这个前哨站的内部布局,或许里面有更多线索。”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进去。
菲尼克斯将目光再次投向永恒坚冰。他回忆着刚才与那残留意念沟通时的感觉,那意念之所以愿意回应,是因为感受到了“调和”之力与观星者指环。
“或许……不需要破坏。”菲尼克斯再次将手按在冰面上,他对阿拉米尔和凯拉说,“请将你们的魔力,以最平稳的方式,传导给我,不要带任何属性倾向。”
虽然疑惑,但两人还是照做了。一股纯净的奥术之力和一股凝练的龙脉之力,缓缓注入菲尼克斯体内。他没有吸收这些力量,而是以其为媒介和放大器,将自身那微弱的“调和”之力,混合着观星者指环散发出的、独特的星辰规则波动,如同水银泻地般,渗透进永恒坚冰的内部。
他不是在对抗坚冰的规则,而是在“理解”它,与它共鸣,并向它展示自己的“无害”与“同源”(指环的气息)。
奇迹发生了。
那坚硬无比的永恒坚冰,在菲尼克斯手掌接触的地方,开始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冰层内部的结构仿佛在微观层面发生了重组,变得不再那么致密和排斥。紧接着,以他的手掌为中心,冰层如同被温暖的阳光照射,无声无息地融化、汽化,形成了一个刚好容一人通过的、边缘光滑的圆洞。
洞口深处,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布满霜华的阶梯。
“走!”巴顿当机立断,率先持剑踏入。
阶梯不长,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圆形厅堂。这里没有冰雪,温度反而比外面高一些,空气干燥,带着陈旧的金属和尘埃的气息。厅堂四周墙壁是由某种暗色的合金铸造,上面镶嵌着无数已经熄灭的水晶节点。中央是一个半嵌入地面的、布满复杂星轨刻痕的圆盘装置,显然已经停止了运转。
在圆盘装置旁边,有一具盘坐着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骸骨。骸骨身上穿着一件早已失去光泽的、绣着星辰图案的长袍——观星者的制式服装。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本由某种奇异兽皮制成的厚重笔记,以及一个巴掌大小、呈现出多面体结构、中心镶嵌着一枚微小蓝色水晶的金属器物。
那骸骨的手指,正指向那个多面体器物。
菲尼克斯走上前,先是对着观星者的遗骸深深行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本笔记和那个多面体器物。
笔记的封面用一种特殊的魔法墨水写着——《静默观测日志?末卷?安塔洛斯绝笔》。
而那个多面体器物,在菲尼克斯触碰到它的瞬间,中心的蓝色水晶微微一亮,一股与观星者指环同源,但更加清晰、更加强烈的共鸣感传来。同时,一股信息流入他的脑海:
“权限确认……观测者序列继承……‘冰枢罗盘’激活……指引‘冰葬之殿’路径……”
菲尼克斯拿起那冰枢罗盘,只见其内部的蓝色水晶投射出一幅微缩的、不断变化的光影地图,清晰地标示出了他们当前的位置,以及一条蜿蜒指向冰原更深处的路径,路径的终点,是一座宏伟的、如同陵墓般的建筑虚影——冰葬之殿。
而在地图的一个角落,一个刺眼的红色光点正在有规律地闪烁,旁边标注着一个令人心悸的符号——那是“静默核心”活性化的警告,其位置,与艾琉诺拉提供的坐标,确实存在着微小的、但可能是致命的“偏移”。
“我们找到了……”菲尼克斯深吸一口气,将冰枢罗盘展示给众人,“通往核心的路径,以及……苍白盛宴仪式可能已经开始的证据。”
危机,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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