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废墟中央,四周安静得像死了一样。刚才那一声长啸把所有藏在林子里的妖狐都吓跑了。它们连尸体都不敢收,只留下几滩血和烧焦的毛。
山顶风大,吹得我兽皮袍子啪啪响。我抬头看了眼东方天际,那道裂缝还在,宫阙的影子淡了些,但没消失。石台底部的红光还在闪,一下一下,像是心跳。
我没动。
体内青焰源炁已经稳了,不像之前那样乱冲。它现在乖乖地在我经脉里走,听我指挥。残碑熔炉也安静下来,青火不跳了,就那么温着,像灶膛里的余烬。
我转身往木屋方向走。
梁柱倒了一地,屋顶塌了半边,墙是歪的。这地方我住了十几年,从五岁被师父捡回来就在这一亩三分地练拳、打坐、喝劣酒。现在全毁了。
我在断墙前停下。
半块酒囊插在砖缝里,锈得发黑,边上沾着灰和土。这是师父用过的,我记得他总拿它装灵液,喝一口就骂一句“这玩意儿比马尿还难喝”。
我伸手把它拔出来。
刚碰到皮面,丹田猛地一烫。
不是痛,也不是炸,是一种熟悉的震动——就像上回吞了碎剑渣时的感觉。残碑熔炉自己动了,一道青火从里面窜出来,顺着经脉直奔手掌。
下一秒,酒囊上的铁锈开始剥落。
一片一片往下掉,像干泥壳裂开。露出底下一层暗色纹路,弯弯曲曲,刻得很深。我盯着看,越看越心惊。
这纹路……我在哪见过?
脑子一闪,想到昨晚斩狐王时看到的画面:地下祭坛,黑碑立着,七个人跪拜,面具人手里拿着断剑。那时候残碑熔炉传给我的信息里,就有类似的线条。
我把酒囊翻过来。
背面那道古纹,和我丹田里残碑裂痕的走向,完全一样。
我愣住了。
不是巧合。从来都不是。
师父天天背着这个酒囊,喝酒、打架、教我拳经。他临死前还把它塞进我怀里,说“留着,有用”。我当时以为他是舍不得旧物,现在才明白——他根本就是在交钥匙。
这块酒囊,也是开启什么的媒介?
我握紧它,指节发白。
四尾狐王死前问我:“你还记得第一个叫你‘无戈’的人吗?”当时我以为是挑衅,现在想来,它可能真知道些什么。难道师父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今天?
风刮过来,带着灰味。
我低头看着掌心的酒囊碎片,边缘磨得发亮,显然是常年使用的结果。它不是普通的皮具,材质有点像陨星铁,但更软,能贴合身体。如果它是钥匙之一,那其他几块在哪?
脑子里蹦出几个东西:
破剑一角、石台裂缝下的祭坛、宫阙虚影……
还有我腰间这三个酒囊。我一直当它们是装灵液、丹粉、碎剑渣的容器,但从没想过——它们本身是不是也有问题?
我解开右边那个装丹粉的酒囊,倒出一点粉末。
没有反应。
又打开左边装碎剑渣的那个,抖了抖。
还是没动静。
只有中间这个,也就是刚捡起来的旧酒囊,在靠近我身体后持续发热。而且它的温度越来越高,几乎要烫手。
我把它贴到胸口。
丹田里的残碑熔炉突然嗡了一声,整块碑旋转了半圈,裂缝中的青火猛地涨高一截。紧接着,一股信息流冲进识海。
不是文字,也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像有人在我脑子里画地图。
东南方三十里,有座山洞;
正北偏西十七里,河底石阵;
西南方五十里,枯井深处……
三个点,连成三角,中心正是我现在站的位置。
荒山是核心?
我猛地抬头。
脚下的土地似乎有了不同的意义。不再是简简单单的栖身之所,而是一个阵眼,一个机关枢纽。师父选这里养老,不是偶然。他在这里布了局,等了十几年,就为了等我觉醒残碑熔炉,等我把所有“钥匙”凑齐。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攥紧酒囊,指甲抠进皮面。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接着是一阵扑棱声。一只赤焰妖狐从树后探头,看见我站着不动,吓得立刻缩回去,拖着伤腿跑远了。
这群畜生被打怕了。
狐王一死,它们连反抗都不敢。刚才还敢围攻木屋,现在连尸体都不敢埋。弱肉强食,修真界就这么现实。
我蹲下身,把酒囊碎片放进怀里。
外衣破了个口子,刚好能塞进去贴肉放。它还在微微发烫,像是活着的东西。残碑熔炉也没再闹腾,恢复平静,但那种共鸣感一直没断。
我站起来,环顾四周。
焦土、断墙、倒树。这场仗打得狠,但也清场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妖兽敢来犯。荒山终于回到了它本来的样子——一片死寂的废墟。
可我知道,这不是终点。
青焰源炁在我体内循环,每一次流动都让我更清楚自己的力量。我能感觉到脚下这片地的脉动,微弱,但存在。就像沉睡的野兽,在等着被唤醒。
我走到石台前。
裂缝还在渗红光,频率慢了些。我伸手摸了摸边缘,石头烫手。刚才看到的地下祭坛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如果那里真有一块完整的黑碑,那它和我体内的残碑是什么关系?是母体?还是复制品?
还有那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他是谁?
我想不通。
但现在也不急。
我转身面向木屋废墟,一脚踢开横着的房梁。灰尘扬起来,呛了一口。我不躲,任它糊在脸上。
这地方还得修。
虽然屋顶塌了,墙裂了,但根基还在。就像我这个人,从小在荒山长大,挨过饿,受过伤,被人踩在脚下过,可我还是站起来了。
我拍了拍胸口。
酒囊贴着心口,热乎乎的。
师父,你留的局,我接了。
钥匙我已经找到一块,剩下的,我会一个个挖出来。
不管前面是仙门还是地狱,老子都不会停下。
风忽然停了。
天地一瞬间安静。
我抬头,发现东方天际的裂缝正在缓缓闭合。宫阙虚影一点点淡去,最后只剩一道细线,随即消失。
荒山彻底回归黑暗。
我站在原地没动。
怀里的酒囊突然震了一下,比之前更强烈。与此同时,丹田中残碑熔炉的青火猛地跳动一次,碑面那条新出现的火焰蛇纹,泛起一丝幽光。
我低头看向右手掌心。
刚才轰碎岩石时留下的灼痕还没消,皮肤发红。但现在,那片红晕中间,浮现出一点极小的青斑,形状像是一枚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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