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济世堂”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林若微守在老乞丐的床边，时刻关注着他的体温和呼吸。小桃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嘴里还喃喃着什么“妖术”、“报应”。
林若微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时代，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排斥，已经根深蒂固。她想改变这一切，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子时刚过，老乞丐的身体，忽然开始微微颤抖，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是术后反应。
林若微立刻上前，为他探了探体温。有些烫。
她取来温水，用布巾，轻轻地，为他擦拭着身体。又用酒精，擦拭了他的腋下和手心，进行物理降温。
做完这一切，她又为他注射了第二支青霉素。
她知道，接下来的24小时，是最关键的时期。只要能平稳地度过，感染被控制住，这条腿，就算保住了。
而此时，柳府。
柳如烟的房间里，灯火通明。
一个下人，正跪在地上，将今天在“济世堂”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都汇报给了她。
“……那叫花子的腿，烂得都见骨头了，林若微那贱人，真就敢动刀子！血流的，满地都是！那场面，吓死人了！”
柳如烟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她的脸上，挂着些许玩味的、冰冷的笑容。
“开膛破腿……呵呵，她倒是真有胆子。”她缓缓地，开口说道，声音里，带着些许不屑，“那后来呢？那叫花子，死了没？”
“没……没死。”下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林若微给他弄完之后，就把他抬到后堂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没死？”柳如烟的眼中，闪过些许不易察觉的……嫉妒。
她不懂医，但她也知道，人的腿烂成那样，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回来。林若微凭什么？
就凭她那些闻所未闻的“妖术”？
“她给那叫花子，用了什么药？”她问道。
“没看见。只看到她后来，给那叫花子胳膊上，打了一针水。”
“打了一针水？”柳如烟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你先下去吧。”她挥了挥手，示意下人退下。
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抱着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轮冰冷的月亮，眼中，充满了阴狠的怨毒。
林若微……
你越是风光，我就越是要将你，狠狠地踩在脚下！
我倒要看看，三天之后，你那“起死回生”的神话，要如何收场！
……
第二天清晨。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济世堂”的后堂。
老乞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感觉不到腿上的疼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麻的、痒痒的感觉。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腿，被一层干净的纱布，厚厚地包裹着。
那股困扰了他数月的、令人作呕的恶臭，也消失了。
他……还活着？
他动了动手指，想坐起来。
“别动。”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林若微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走了过来。
“你刚做完手术，伤口还在愈合期，需要静养。”她将肉粥放在床边，又为他检查了一下伤口，确认没有发炎的迹象后，才松了口气。
“姑娘……我……”老乞丐看着她，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磕头，却动弹不得。
“别说话。”林若微将粥碗递到他嘴边，“先喝点粥，补充体力。”
老乞丐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热粥。那温热的、带着肉香的粥，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暖得他整个人，都像是要融化了一样。
他活了六十多年，从未觉得，一碗粥，是这么的好喝。
“姑娘……我的腿……”他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伤口已经清理干净了，腐肉也都刮掉了。”林若微淡淡地说道，“只要你按时换药，好好休养，最多三个月，就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三个月……就能走路？”老乞丐的眼中，涌出了滚烫的泪水。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废人，只能像条狗一样，在街头等死。
可现在，她却告诉他，他还能走路！
“姑娘……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他激动得，嚎啕大哭起来。
林若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他哭完。
然后，她站起身，对他说道：“你好好休息。三天之后，我让你，自己走出去，给全京城的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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