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外，柳如烟并没有走远。
她站在回廊的阴影里，像一只耐心的毒蛇，等待着猎物咽下最后一口气。她不相信林若微还有什么回天之力。在她看来，林若微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垂死挣扎的狡辩。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王大厨一死，林若微就再也无从抵赖。到时候，她不仅要背上“草菅人命”的罪名，还要被扣上“诬陷”的帽子，彻底万劫不复！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林若微被官差拖走，被百姓扔烂菜叶的狼狈景象。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厢房里，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传出王大厨的死讯，也没有传出林若微的哭喊声。那扇紧闭的门，像一道沉默的屏障，将所有的猜测和流言，都隔绝在外。
柳如烟的心，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怎么回事？
难道林若微真的在用什么妖术，强行吊着王大厨的命？
就在她坐立不安的时候，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走出来的，是林若微的丫鬟小桃。
小桃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却带着些许诡异的、如释重负的平静。
她走到柳如烟面前，福了一福，低声说道：“柳小姐，我们小姐有请。”
柳如烟心中一动，立刻跟着小桃，走进了厢房。
房间里，依旧弥漫着那股难闻的恶臭。王大厨躺在床上，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林若微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背对着门口，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你叫我进来，是想求我了吗？”柳如烟的语气，带着些许胜利者的傲慢，“晚了。现在，就算你跪下来求我，也改变不了你害死人的事实。”
林若微缓缓地转过身。
她的脸色，比小桃还要苍白，嘴唇没有些许血色，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
“柳师姐，”她的声音，沙哑而虚弱，“我输了。”
柳如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承认，是我医术不精，害死了王师傅。”林若微垂下眼帘，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我不敢去官府，我也不想连累我父亲。柳师姐，我们……我们毕竟姐妹一场，你能不能……帮我？”
“帮你？”柳如烟饶有兴致地问，“怎么帮？”
“你人脉广，认识的人多。”林若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些许哀求，“你能不能……帮我弄一具尸体来？一具和王师傅身形差不多的尸体。我……我想用‘偷梁换柱’的法子，把王师傅悄悄送出府，让他……让他入土为安。我保证，从此以后，我会离开京城，再也不会回来，也不会再碍你的眼。”
柳如烟听着她这番话，心中疑窦丛生。
这……这不像林若微的性格。
那个骄傲得像一只天鹅的林若微，会如此轻易地认输？还会想出这种漏洞百出的“偷梁换柱”的计策？
她是在耍什么花招？
可看着林若微那副“绝望”的样子，听着她那“哀求”的语气，柳如烟心中的疑虑，又渐渐被打消了。
或许，她真的是怕了。
毕竟，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就算再天才，面对人命关天的大事，面对官府的威压，崩溃也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柳如烟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林若微，像条狗一样，向她摇尾乞怜。
“帮你？”柳如烟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害死人是事实，你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不！”林若微突然站起身，情绪激动地说道，“柳师姐，你不能见死不救！你……你忘了？今天下午，春儿调换药碗的时候，我看见了！”
柳如烟的心，猛地一跳：“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林若微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孤注一掷”，“我看见了！春儿给你的那包东西，是什么？是你让她下毒的吧！柳如烟，你才是真正的凶手！你若不帮我，我就……我就把这件事捅出去！我们俩，谁也别想好过！”
这是鱼死网破的威胁！
柳如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没想到，林若微竟然真的看见了！她竟然敢用这件事来威胁她！
“你……你……”她又气又怕，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我不管。”林若微重新坐下，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帮我弄一具尸体来，我们俩，相安无事。要么，我现在就去告诉我父亲，告诉他所有真相。到时候，就算你能脱罪，你买通丫鬟、下毒害人的事，也足以让你身败名裂！”
柳如烟死死地盯着林若微，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知道，林若微说的是真的。
这个疯子，她真的敢做！
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帮林若微，无疑是引狼入室，后患无穷。可不帮她，自己就要被她拉下水。
“……好。”
良久，柳如烟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我答应你。但是，事成之后，你必须立刻离开京城，永远不能再回来！”
“我保证。”林若微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柳如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警惕。她转身，快步走出了厢房。
在她离开后，林若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走到门口，对门外一个黑影，低声说道：“按计划行事。”
那黑影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林若微重新走回床边，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王大厨，眼中闪过些许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了，王师傅。”
她轻声说道。
“为了抓住那条毒蛇，只能委屈你，再‘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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