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报废车辆处理场规模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层层叠叠锈迹斑斑的汽车残骸堆成了小山,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一种破败的金属光泽。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机油和尘土混杂在一起的味儿。
发现异常的那辆报废车已经被派出所的同志用警戒带隔离开来,是一辆老旧的黑色桑塔纳,已经被压扁了一半,像个被随手捏坏的玩具。
发现现场的工人老李心有余悸地跟警察比划着:“就在那儿,后备箱那块铁板底下,平时根本看不见!要不是压缩机卡住了,过去瞅瞅,谁也发现不了!哎哟喂,那几只老鼠爪子,摆得那叫一个齐整,看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技术科的同事已经先一步开始工作,拍照、取样。林宸、陈建国、张猛等人赶到时,正好看到赵思妍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从一个狭小的、似乎是后备箱备胎槽旁边的隐秘夹层里,取出一块大约A4纸大小的薄铁板。
铁板上,用白色的粉笔灰,勾勒着一个图案。
这个图案比公园现场的要小得多,结构也相对简单一些,但风格一脉相承!同样包含了扭曲的线条、不对称的几何图形,以及那个熟悉的、抽象化的眼睛符号的变体!
而在铁板图案的旁边,整齐地摆放着四只灰黑色的老鼠前爪,切口平整,甚至被简单地清洗过,没有多少血污。它们被以一种异常刻意的角度摆放着,指向图案的中心。
“妈的……真是个变态!”张猛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胃里一阵翻腾。这种冷静而诡异的处理方式,比血腥的场面更让人感到不适。
苏晓雯脸色也有些发白,下意识地转开了视线。
林宸却蹲下身,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块铁板和上面的老鼠爪,眼神锐利得如同探照灯,仿佛要将这一切刻进脑子里。
“粉笔灰成分初步判断和公园现场一致。”赵思妍一边将证物放入密封袋,一边说,“老鼠死亡时间估计在一周以上。切割手法……很利落,像是用小型、非常锋利的切割工具完成的,比如模型钳或者精密手术刀。”
“练习……”林宸喃喃自语,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他在练习。”
他抬起头,看向陈建国和赵思妍:“公园案不是起点。这里才是,或者说,这里是他的一个练习场。他在试验他的符号,试验切割生物肢体的手法,试验如何摆放才能符合他内心那套仪式的标准。”
“选择报废车场……”林宸环顾四周这片钢铁废墟,“隐蔽,无人打扰,而且……这些报废车在他眼里,可能不仅仅是藏匿地点。钢铁,废墟,终结……这些意象可能本身就是他那个扭曲仪式的一部分,象征着某种‘毁灭’或‘重生’的过渡地带。”
陈建国脸色铁青:“能从这里找到什么线索吗?这车之前是谁的?”
一个技术科同事回答:“查过了,这辆车报废超过五年了,原车主是个老人,早就去世了。之后经过几次转手,记录混乱,最后流入这里,根本查不到最近有谁动过它。监控?这种地方根本没有监控。”
线索似乎又断了。只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却没能指向具体的人。
回到局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但众人都毫无睡意,情绪被这个新发现搅动得更加复杂。确认了有一个连环杀手正在本市悄然“练习”并最终“实践”,这种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简单的晚饭后,所有相关人员再次聚集在会议室。那块画着图案的铁板和老鼠爪的照片被投影在屏幕上,旁边是公园案发现场的照片。
林宸站在屏幕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在两幅照片之间来回移动。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林宸正在进入那种深度思考的状态,他往往能从中捕捉到最关键的灵感。
“我们之前侧写了他的人格特征:高智商,孤僻,现实挫败,可能从事相关职业……”林宸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沉思的韵律,“现在,结合这两个现场,我想试着侧写他的‘仪式’本身,理解他到底想通过这种行为‘表达’什么,‘完成’什么。”
他指向公园尸体额头的符号和铁板上的图案:“符号,是他的语言,一种极度私人化、经过加密的语言。但它并非完全无迹可寻。它融合古老元素,说明他渴望一种‘历史厚重感’或‘神秘渊源’。它追求数学精确,说明他极度理性,追求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秩序’和‘完美’。”
“而这两种看似矛盾的特质——神秘主义与理性秩序——被他强行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他个人邪典的核心。这暗示了他的内心冲突:他可能渴望某种超越现实的、神秘的力量,这通常是非理性的,但又试图用他所能理解的、最严格的理性方式如数学、几何去获取和控制这种力量。”
接着,他指向被取走的小指和老鼠爪:“取走特定部位。这绝不可能是随意为之。小指,象征意义复杂。在东方文化里,有时与小誓言、小承诺有关,有时也因其脆弱象征‘瑕疵’或‘不完整性’。老鼠,在多数文化里象征肮脏、卑微、偷偷摸摸。他取走它们,可能代表他正在为他的‘神’或者他心目中的‘完美秩序’收集‘祭品’,这些祭品需要符合特定的象征意义——比如清除瑕疵,献上卑微的灵魂?”
他又指向尸体的摆放和老鼠爪的指向:“极度整齐,刻意摆放。这显示仪式需要高度的‘规范性’。每一个细节,角度,位置,都必须符合他内心那个严苛的‘脚本’。不能有一丝差错。这进一步证明了他对‘控制感’的极致追求——他无法控制现实生活,所以他通过控制死亡和仪式的每一个细节,来获取虚幻的掌控权。”
林宸的声音越来越沉,仿佛在一步步踏入凶手那黑暗的精神世界:“综合来看,他可能患有某种极其复杂的妄想症。他很可能自认为肩负着某种神圣的、外人无法理解的‘使命’。这个使命的核心,可能是通过完成一系列符合他自创教义的‘仪式’,比如杀人、取走特定部位、绘制符号,清除他认为是瑕疵或污秽的存在从而来净化世界,或者向他幻想中的‘神只’献祭,以换取某种‘恩典’、‘力量’、甚至是自身的‘升华’和‘蜕变’。”
“在他自己构建的逻辑世界里,他不是杀人犯,而是‘祭司’,是‘艺术家’,是‘净化者’。死者在他眼中,可能并非具体的仇人,而是他仪式中必需的‘道具’或‘祭品’,他们的身份或许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否符合他那个扭曲标准下的‘象征意义’。”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只有林宸的声音在缓缓流淌,勾勒出一个既疯狂又逻辑自洽的黑暗内心图景。
“所以,”林宸总结道,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寻找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变态杀手。而是一个自认为先知、祭司或艺术家的‘使命型杀手’。他的作案动机远超普通情财仇,极其抽象和晦涩。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很难从常规人际关系和矛盾去排查他。”
“他的受害者选择,可能基于一套我们无法理解的、带有强烈象征意义的标准。可能是职业,比如他认为某种职业是‘污秽’的、可能是某个时间点出现在某个地点,比如符合他的‘仪式时辰’、甚至可能是某种外貌特征,比如左撇子,或者小指有疤痕。”
陈建国深吸了一口凉气:“照你这么说,那他下一个目标是谁,完全无迹可寻?”
“不,”林宸摇头,“有迹可循,但痕迹不在普通的社会关系网里,而在他的‘仪式’需求里。我们需要尽快破译他的符号语言,理解他的‘标准’。同时,要重点排查那些可能接触过极端神秘学、符号学,同时又拥有数学、艺术或精密操作背景,且近期行为异常、可能拥有独立空间用于进行‘练习’和存放‘祭品’的人。”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领命而去,心情却比之前更加沉重。凶手的形象愈发清晰,也愈发显得诡异和难以捉摸。
林宸独自一人留在会议室,看着屏幕上并排的两个图案。那个抽象的眼睛符号,仿佛一直在凝视着他,冰冷,空洞,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疯狂的热情。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网络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
“仪式……才刚刚开始。”
林宸的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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