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雾还没散,冰舟切开浪头时,溅起的水花沾在船舷上,结了层细霜。相柳立在舟首,玄色衣摆还沾着月牙湾的血渍,被海风扯得猎猎响,却没再像从前那样裹着生人勿近的寒——他偶尔回头,目光会落在舱里缩成一团的村民身上,老妇人正把晒干的野果往小安手里塞,几个孩子凑在小安身边,怯生生地摸他垂在肩头的银发,小安没躲,还把攥了一路的粉贝壳递过去,冰蓝的眼亮得像晨星。
小夭坐在舱中,指尖轻轻揉着小安泛白的耳垂——孩子刚才还在兴奋地说“娘,我这次找节点没偏半分”,这会儿靠在她怀里,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却还强撑着数船外的鱼群。她悄悄往相柳那边挪了挪,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腹蹭过他手背上未消的薄茧——那是握剑磨的,也是方才断后时,攥紧骨杖留下的印。相柳的手凉,却轻轻回握了下,掌心的温度,比雾里的晨光还暖。
舱尾的海生正给村民们讲刚才的险:“要不是相柳仙长那剑快,我早被黑袍人挠着了!”说着就撩起衣襟,露出道浅疤,眼里全是后怕,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亮。没人再提之前的恐惧,只偶尔有人望向月牙湾的方向,雾里已看不见那片黑,倒像有光,正慢慢透出来。
回谷时天刚亮,晨露沾在草叶上,亮晶晶的。小夭没歇,先领着村民去了谷西的空屋——那里原是堆柴火的,她早让相柳劈了些新木,搭了临时的床。海生要帮忙,她却推着他去歇:“你们刚缓过来,先喝碗热粥,别的不用管。”说着就往灶房走,药囊还挂在腰间,里面的安神散是给吓着的孩子备的。
相柳是在灶房门口被小夭拦住的。她见他背后的衣料渗着血,眉头立刻皱起来:“怎么不早说?”拉着他进了木屋,让他坐在榻边,小心地剪开衣袍——伤口不算深,却沾了邪气,边缘泛着灰。她舀了碗混着雪魄花粉的药汁,先用药棉蘸着擦伤口,指尖的灵力轻得像羽毛:“这邪气得慢慢揉散,你别忍,疼了就说。”
相柳没吭声,只看着小安趴在桌边,正用树枝在纸上画月牙湾的祭坛。孩子画得认真,连邪触的触手都画得歪歪扭扭,画到父亲挥剑的地方,还特意描了道粗粗的蓝线。“今日没闯祸。”相柳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哑,却有笑意,“找节点时,还想着提醒你避开暗纹。”
小安抬头,脸有点红:“爹教过的,不能硬冲。”说着就凑过来,小手指着相柳的伤口,眼里有点慌:“爹,疼吗?”相柳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不疼。你要是乖乖歇会儿,爹晚上教你新的控水术。”小安立刻点头,抱着枕头就往榻边挪,没一会儿就没了动静——是真累了,睫毛上还沾着晨露。
等小夭敷完药,相柳却没歇,独自去了海边的礁石。他坐在礁石上,望着远处的海,指尖捏着片刚冲上来的海藻,慢慢揉碎。月牙湾的邪触根断了,可圣物核心跑了——那东西沾着幽泉教的气,迟早还会找过来。他摸出怀里的小地图,是之前画的海域,指尖在几个红点上敲了敲——那些都是玱玹情报里提过的,幽泉教可能藏着的据点。这仗,没结束呢。
三日后的午后,谷里的炊烟裹着饭香,飘得满谷都是。海生领着几个村民,捧着个布包,站在木屋门口,脸有点红。“相柳仙长,小夭仙长,”他把布包递过来,里面是晒干的珍珠,还有几包刚采的海菜,“没什么好谢的,这些都是海里长的,你们别嫌弃。”
小夭刚要推辞,相柳却先接了:“多谢。正好给安儿串个手链。”说着就把珍珠倒在桌上,小安立刻凑过来,挑了颗最大的,递到海生面前:“海生叔叔,这个给你!”海生笑着接了,眼里却有点湿。
村民们没多留,只说等缓过来就帮着打理药圃,便各自回去了。屋里只剩一家三口,相柳把地图铺在桌上,用树枝在沙地上画:“月牙湾只是个小据点,幽泉教的根基,应该在这几处。”他指着沙地上的三个圈,“都是灵脉弱的地方,容易养邪气。”
小夭凑过来,摸了摸药囊里的净尘珠:“我再调些引灵药散,安儿用着顺手,能把邪气勾出来。”她看向小安,眼里有期待,也有放心——这孩子现在的感知,比之前灵多了,上次在月牙湾,连密室里的邪锁都能摸得准。
“安儿得跟着。”相柳突然说,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实战比练功法有用。但你要记着,”他蹲下来,看着小安的眼,“不是要你拼力,是要你‘听’——听邪气的动静,听我们的信号,不许自己冲。”
小安用力点头,小手攥成拳:“我知道!我会帮爹娘,不添乱!”他凑到地图前,小手指着其中一个圈:“这里的气,我好像上次探海时碰见过,有点闷,像藏在石头下面。”
相柳和小夭对视一眼,都笑了——这孩子,已经能跟着找线索了。
夜里的风很静,只有潮声,漫过沙滩,轻轻的。相柳把小安叫到平台上,没像往常那样考他控水术,只坐在木凳上,让他靠在自己身边。“月牙湾的事,你做得好。”相柳的声音很轻,比潮声还柔,“但你要知道,我们要找的幽泉教,比黑袍人厉害得多。”
小安抬头,冰蓝的眼里没了白天的雀跃,却多了几分认真:“我不怕。爹说过,保护家,保护好人,就不能怕。”他摸了摸心口,那里的灵力很稳,像揣着团小暖火,“上次在心渊里,爹找到我了;这次,我也能帮爹找坏人。”
相柳伸手,指尖蹭过小安眉骨上的一道浅疤——那是上次在崖洞,被邪气扫到留下的。“不是要你不怕,”他的声音软了些,“是要你学会躲,学会等。力量不是用来硬拼的,是用来护着要护的人。”
小安似懂非懂,却点了点头,把脸往相柳怀里埋了埋。这时小夭端着碗温米酒走过来,递了一碗给相柳,又给小安倒了点甜水:“别聊太晚,明早还要去探东边的礁。”说着就坐在他们身边,望着远处的海——月光落在海面上,像撒了把碎银,村民们住的屋子亮着灯,暖黄的光,和天上的星,连在了一起。
相柳喝了口酒,目光扫过谷里的静——这静不是真的静,是余烬里,正慢慢燃着的星火。月牙湾只是开始,往后还要去更多的地方,拔更多的据点,但这次不一样了,他们不再是两个人,是三个。他看向身边的妻儿,手里的酒,比任何时候都暖。
风里的潮声还在响,像在说,往后的路,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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