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穴之外,世界的怒吼渐渐平息,只剩下沙粒从岩壁滑落的细微簌簌声,如同某种巨大生物沉睡后的鼾息。穴内,黑暗与压抑是主调,只有一盏功率调到最低的露营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几张沾满沙尘、写满疲惫的脸。
空气浑浊,混合着汗味、沙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长时间的紧张和体力透支后,一旦松懈下来,沉重的困意便如同潮水般袭来,但在这种环境下彻底睡去无疑是危险的。
王胖子靠坐在一堆背包上,揉了揉被沙子磨得通红的眼睛,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驱散睡魔。他环顾四周,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尤其是角落里那两个几乎被阴影吞没、气息微弱的身影,觉得这气氛压抑得能把人逼疯。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那啥……都别闷着啊!这么干坐着,没让沙子埋了,先让自己给憋死了。胖爷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助助兴?”
没人搭腔。张起灵闭目养神,吴邪正小心地给水壶盖消毒,准备重新分配极其有限的水。黑瞎子和解雨臣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胖子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气馁,眼珠一转,把目标对准了看起来最“好说话”的黑瞎子。
“四眼,”他换上一副八卦的嘴脸,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却足以让穴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别装死了。说起来,咱认识这么久,还没听你好好唠过以前的事儿呢?给咱们讲讲呗?比如……你当年是怎么名震江湖、风流倜傥的?”
黑瞎子依旧靠着岩壁,墨镜遮眼,闻言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个惯常的痞笑,却因为牵动了干裂的嘴唇而显得有些扭曲。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陈芝麻烂谷子,有什么好讲的。”
“别啊!”王胖子不依不饶,“就当给咱们提提神儿!你看小花也听着呢!”他故意把解雨臣拉了进来。
解雨臣确实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睁眼,也没有出声,仿佛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黑瞎子沉默了片刻。穴内只剩下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外面永不停歇的沙流声。就在王胖子以为他不会开口,准备换个话题时,黑瞎子却突然用一种极其平淡,仿佛在说别人故事的语调,缓缓开了口。
“……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拿钱办事,水里火里,阎王殿前打转。”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见过些人,也送走些人。地方跑得多了,就觉得……哪儿都一个样。”
他的话语含糊而跳跃,避开了所有具体的细节,像是在用最粗糙的砂纸打磨一段不愿回顾的过去。
然而,就在这漫不经心的叙述末尾,他的声音几不可察地低了下去,像是无意识的呢喃,又像是一句说给自己听的话:
“以前嘛……总觉得这身骨头扔在哪里都无所谓,烂了臭了,也就是那么回事……”
这话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淡漠与苍凉,让正在小心倒水的吴邪动作一顿,连闭目养神的张起灵都微微掀开了眼帘。
黑瞎子的话音在这里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他的头似乎微不可查地偏向了解雨臣所在的方向,墨镜隔绝了所有视线交流,但那瞬间凝滞的空气仿佛有了重量。然后,他才用一种几乎听不清的音量,补上了后半句:
“……现在,不行了。”
这五个字,轻如鸿毛,却又重若千钧。它没有指向任何具体的人或事,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寂静的沙穴里激起了无声的涟漪。
王胖子张大了嘴,忘了合上。吴邪握着水壶的手微微收紧。
而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解雨臣,在这一刻,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依旧没有睁眼,但那长而密的睫毛却难以抑制地轻轻颤动起来,如同被风惊扰的蝶翼。
难言的寂静再次笼罩了沙穴,比之前更加深沉。黑瞎子那近乎本能的心里话,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闪电,劈开了他平日里玩世不恭的伪装,露出了内里不为人知的、真实的一角。
几秒钟后,解雨臣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去看任何人,目光落在面前昏黄的灯光上。他伸出手,拿起旁边那份之前没动、现在已经冷掉的油腻罐头肉,又拿起黑瞎子之前塞给他的那个水壶——里面是黑瞎子省下的干净水——沉默地倒出一点点,将干硬的肉块稍微浸湿。
然后,他伸手,将这份处理过的、至少更容易下咽的食物,轻轻放在了黑瞎子手边的地面上。自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看黑瞎子一眼。
做完这一切,他便重新闭上眼睛,将头向后靠在冰冷的岩壁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黑瞎子低着头,墨镜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他看着地上那份被水微微润湿的食物,久久没有动作。
王胖子看着这无声的交流,咂了咂嘴,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重重地靠回背包上,望着头顶不断落沙的岩壁,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沙暴隔绝了外界,却让穴内的某些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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