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音刚落,大厅内便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要在七大帮派的头领面前,先立规矩?!他凭什么?!
就连郑一,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对我的这个开场白有些意外。
只有郑一嫂,依旧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意料中事的赞赏。
我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而是提高了声音,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一律:军情一统,号令归一!”
“自即日起,我七帮联盟之内,所有关于敌我双方的军事情报,无论大小,必须无条件汇总至联盟中军,由专人统一研判、筛选、分发!任何帮派不得隐瞒、谎报、或延误军情!”
“凡联盟作战行动,必须设立总指挥一名,可由各帮当家轮值,或共同推举公认之能者,副指挥若干名!作战期间,所有参战船只、人员,无论隶属何帮,皆需无条件听从总指挥号令!总指挥所下达的旗号、灯号、鼓号、信鸽、快船等一切指令,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直至新的指令到达!”
“有迟疑延误军令者,轻则鞭笞,重则斩首示众!有临阵抗命、动摇军心者,无论何人,其帮派亦需共同承担责任,轻则逐出联盟,重则……七帮共讨之!”
这话一出口,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扔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统一号令?!还要受军法处置?!”黄旗帮的吴知青第一个跳了起来,尖声叫道,“那我们各帮的自主权何在?!难道以后打仗,都要听别人发号施令不成?!”
“就是!”白旗帮的张阿细也附和道,“我们海上的汉子,自在惯了!哪受得了这么多条条框框!”
黑旗帮主郭婆带更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呵呵……好大的口气啊!张贤侄,你这意思是……以后我们这几把老骨头,都要听你一个小娃娃的调遣了?还是说……你红旗帮想借着联盟的名义,将我们所有人都吞并了不成?!”
他的话极其歹毒,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红旗帮!
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郭婆带这番话,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棚内本就紧张压抑的气氛!
青旗帮的郑老童、李尚青、锦帆帮的谭细波等人立刻面露忧色,纷纷看向郑一,眼神中充满了猜忌和不安。他们这些小帮派,最怕的就是被大鱼吃小鱼,辛辛苦苦拉起来的队伍,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
就连蓝旗帮的乌石二,那张弥勒佛般的笑脸上,笑容也淡了几分,他端起茶杯,轻轻吹着热气,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瞟向郑一,似乎在等待他的表态。
我心中冷笑,这郭婆带,果然是老奸巨猾!一开口就想挑拨离间,瓦解我们尚在襁褓中的联盟!
但我并未慌乱,反而迎着郭婆带那挑衅的目光,平静地说道:“郭当家此言差矣!小子所言‘号令归一’,并非要诸位当家听我一个‘小娃娃’的调遣,更非我红旗帮有吞并之心!”
“小子斗胆请问诸位当家,”我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陈长庚的清军水师,为何能屡次重创我等?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船坚炮利?非也!更重要的,是他们军令统一,进退有度,各部协同,方能形成合力!”
“而我等海上的好汉,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英雄!但也正因如此,往往各自为战,难以形成真正的拳头!顺风仗还好,一旦遇到硬仗,便容易阵脚自乱,被敌人各个击破!近日清军的战力提升,想必诸位都已亲身体会!若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一盘散沙,面对陈长庚和葡萄牙人的联合绞杀,敢问……胜算几何?!”
我这番话,掷地有声,直指要害!不少之前还心存疑虑的头领,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近期被清军围剿的惨痛教训,对他们来说,记忆犹新。
我趁热打铁,继续道:“所谓‘总指挥’,并非要固定由谁担任!可以是各帮当家轮流坐庄,也可以共同推举公认之能者!此举,非为个人或某帮派揽权,实为保全我等所有人的身家性命,为了能在这片大海上,继续活下去!吃肉喝酒!”
“至于军法处置,更是为了令行禁止!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若无严明军纪,一人迟疑,便可能导致全线溃败!到那时,莫说吃肉喝酒,便是身家性命都难保全!敢问诸位,是愿意受一时之约束,共渡难关?还是愿意继续各自为政,最终被清狗子和红毛鬼一个个送上断头台?!”
我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在众人的心坎上!
林铁爪猛地一拍大腿,吼道:“保仔说得对!军令如山!他娘的打仗哪有那么多自由自在!谁敢不听号令,老子第一个不饶他!”
雷九爷捋着胡须,缓缓点头:“嗯,令行禁止,确是兵家根本。若真能做到号令统一,我等战力,必能倍增。”
就连一直笑眯眯不说话的乌石二,此刻也放下了茶杯,开口道:“呵呵,保仔贤侄这番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正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若真能做到‘号令归一’,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这总指挥的人选,以及军法如何执行,还需仔细商议,务求公允,方能服众啊。”
他这话看似中肯,实则又将皮球踢了回来,点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谁来当这个总指挥?谁来执行军法?
郭婆带见风向不对,再次冷笑道:“说得好听!就算选出了总指挥,各帮的船只、人手、粮草、军械,难道都要听他一人调遣?万一他存有私心,故意消耗我等实力,又当如何?”
这正是所有中小帮派最担心的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该抛出第二条铁律了。
“郭当家所虑,也在情理之中。故此,小子斗胆,提出第二律:粮草统筹,后勤归一!”
“大战在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后勤补给,乃胜负之关键!我提议,联盟作战期间,所有参战船只所需的粮草、淡水、弹药、桐油、麻绳、伤药等一切军需物资,皆由联盟统一筹措、统一调配、统一发放!”
“具体而言,可由我红旗帮大管家珠娘,我特意看了珠娘一眼,她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联合各帮推举出来的账房先生,组成‘联盟后勤司’,专门负责此事!各帮按参战船只人头的多寡,以及自身储备情况,上交一定比例的现有物资,作为联盟公用储备!不足部分,则由联盟统一想办法筹措!”
“作战期间,所有缴获的战利品,无论大小,也需先交由‘后勤司’统一清点入库,再根据各帮出力大小、功劳高低,进行公平合理的分配!绝不容许私藏、哄抢!”
“同时,必须抽调一支精锐船队,由专人负责,保护我军后勤补给线和物资储存点的安全!确保前方弟兄们打仗,后方粮草无忧!”
这条“粮草统筹,后勤归一”的建议一出,反对的声音反而小了许多。
毕竟,海盗们虽然桀骜不驯,但也深知后勤的重要性。以往各自为战,最头疼的就是粮草弹药不济。若是真能实现统一调配,按需供给,对大家来说,反而是好事。尤其是“缴获统一分配,按功行赏”,更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以往抢到好东西,往往是大帮独吞,小帮只能喝汤,早就怨声载道了。
珠娘也适时地站起身,补充道:“诸位当家的放心,若此事真由小女子负责,定会账目公开,力求公允!绝不让任何一位出力的弟兄吃亏!”她的精明干练,在座诸位早有耳闻,由她出面,倒也多了几分可信度。
郑一也沉声道:“后勤之事,关乎三军性命!谁敢在这上面动手脚,中饱私囊,别怪我郑一翻脸不认人!”
见大部分人不再反对,我便继续抛出了最后一条铁律。
“第三律:军法如山,赏罚必信!”
“此律,乃前两条铁律能否真正执行的关键!我提议,由联盟共同推举出德高望重、铁面无私之人,组成‘联盟执法堂’!专门负责监督军情号令的执行、后勤物资的分配,以及……战场纪律的维护!”
“一旦联盟作战方针定下,所有参战船队,必须严格听从总指挥调度!船只航向、攻击目标、进退时机,皆不得擅自更改!作战期间,凡作战勇猛、先登陷阵者,执法堂核实后,当众重赏!金银、美女、船只、地盘,应有尽有!”
“但!若有畏缩不前、贻误战机者,斩!临阵脱逃、扰乱军心者,斩!泄露军情、勾结外敌者,斩!私藏缴获、哄抢物资者,斩!不听号令、擅自行动者,同样……斩!!”
一连五个“斩”字,我说得杀气腾腾,掷地有声!整个大厅内的温度,仿佛都瞬间降了几分!
这一下,连林铁爪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海盗虽然也讲究“盗亦有道”,但如此严苛、细致的军法,几乎等同于正规军队的军规了!这对于一群自由散漫惯了的海上亡命徒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束缚!
大厅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海风吹拂棚帐发出的“呼啦啦”声。
良久,郭婆带才发出一声干笑,打破了沉默:“呵呵……张贤侄,你这三条铁律,听起来倒是冠冕堂皇,只是……未免也太不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了吧?真要按你这么说,我们这些人,岂不都成了你红旗帮的打手和苦力了?”
“就是!”黄旗帮的吴知青也壮着胆子附和,“这也不行,那也要斩!那我们还当什么自在快活的海盗?不如直接去投军算了!”
反对和质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深知,这三条铁律,尤其是最后一条,触动了他们最敏感的神经——对自由的渴望和对约束的抗拒。
我没有急于辩驳,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郑一。我知道,这种时候,只有他这位联盟的发起者和红旗帮的领袖,才能真正压住场面。
郑一缓缓站起身,他没有看那些吵嚷的头领,而是目光如电,一一扫过乌石二、郭婆带等几位最具实力的帮主,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诸位!保仔这三条铁律,听起来确实严苛!但……老子只问一句!面对陈长庚和葡萄牙人的船坚炮利!我们若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盘散沙,各自为战!有几成胜算?!”
“是继续当一群任人宰割、随时可能覆灭的散兵游勇?!还是捏紧拳头,受一时之约束,真正打出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诸位自己选!”
他这番话,如同重锤般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是啊!自由固然可贵,但若是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要那自由何用?!
乌石二第一个站起身,朝着郑一抱拳道:“郑大哥所言极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蓝旗帮,愿遵从此三律!一切听从联盟调遣!”
有了乌石二的表态,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中小帮派,也纷纷表示愿意接受。毕竟,红旗和蓝旗联手,已是联盟中最强大的力量。
最终,只剩下郭婆带和少数几个他的附庸还在沉默。
郑一将目光投向郭婆带,眼神冰冷:“郭当家,你的意思呢?”
郭婆带脸色变幻不定,他知道,大势已去。若再坚持反对,恐怕会被孤立,甚至成为第一个被“七帮共讨”的对象!他虽然心中万般不愿,但也只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哼!既然大家都同意,我黑旗帮自然也无异议!”
“好!!”郑一猛地一拍桌子,大笑道,“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那这三条铁律,便是我海盗联盟的立盟之基!从今日起,但凡有违此三律者,休怪我郑一……不念旧情!”
在基本统一了思想,或者说,至少在表面上压制了大部分反对声音之后,我才缓缓走到巨大的南海海图之前,开始阐述具体的作战方略。
“诸位当家请看!”我指着海图上的珠江口和澳门、香山等关键位置,“陈长庚的主力舰队,如今主要盘踞在珠江口深处,与澳葡水师互为犄角,形成严密的封锁。我们若想打破此局,必须……将其引出!调动起来!方能寻其破绽,聚而歼之!”
“我的计划,分三步走!”
“第一步: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我提议,由我红旗帮的林铁爪将军、雷九爷,联合青旗帮的郑老童当家、李尚青当家,以及黄旗帮的吴知青当家,共率领战船五十艘!兵分两路,一路佯攻香山县清军水陆驻防点,另一路则袭扰广州府外围的沙船航道!不必强攻,重点在于制造混乱,焚毁营寨,大造声势!务必让陈长庚以为我等主力要强攻广州,将其主力舰队,从珠江口深处,吸引出来!”
“第二步:中途设伏,聚歼主力!”
“待陈长庚的主力舰队被香山和广州的战事调动,离开其坚固的炮台防御后,我红旗帮主力,由义父亲自坐镇中军!协同鲨七船长、乌刀船长,我特意看了乌刀一眼,他面无表情,联合蓝旗帮乌石二当家、算宥疆当家,以及黑旗帮郭婆带当家、梁宝当家!组成主力决战舰队!总数约为七十艘!提前埋伏于万山群岛至大屿山之间的这片复杂水域!”
我用红色的炭笔,在海图上重重地画下了一个包围圈!
“此地水道纵横,岛屿密布,暗礁丛生!正是我们发挥船小灵活优势、限制敌军重炮威力的绝佳战场!我们要以逸待劳,迎头痛击被调动出来的陈长庚舰队!此战,不求全歼,但求重创其主力!最好能将其旗舰包围,一举擒杀陈长庚!”
“第三步:断其羽翼,釜底抽薪!”
我的目光转向澳门的方向,眼中闪过冰冷的杀意!
“澳葡水师,乃陈长庚的重要依仗!其炮船火力凶猛,对我等威胁极大!为防其在我主力与陈长庚决战之时,从侧翼或后方突袭,或前往救援香山,我将……亲自率领飞燕号!联合白旗帮金古养当家、张阿细当家,以及锦帆帮谭细波当家,组成一支由二十艘最精锐快船组成的‘猎狐分队’!提前潜入澳门外海的鸡颈水道和十字门水道!专门负责监视、袭扰、并不惜一切代价,将任何企图出海增援清军的葡萄牙舰船,死死地拖在澳门附近!使其无法与陈长庚舰队形成呼应之势!”
这个三路出击、环环相扣、声东击西、围点打援、断其羽翼的庞大作战计划,如同一幅波澜壮阔的战争画卷,缓缓展现在所有海盗头领的面前!
大厅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计划的宏大、精妙和那股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与强敌决一死战的惨烈气息,深深震撼了!
良久,雷九爷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带着颤抖:“……好一个连环计!好一个决死阵!若是……若是此计真能顺利实施……陈长庚……恐怕要尝尝我们的厉害了!”
林铁爪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猛地一拍大腿:“干!就这么干!他娘的!这才叫打仗!痛快!老子请为香山先锋!”
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郭婆带,眼中都是难以置信的惊疑之色!他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在他看来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能想出如此狠辣周密的作战方案!
郑一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骄傲和期许!
“好!”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如同洪钟般响彻整个大厅,“保仔此计!便是我们海盗联盟,打破封锁,重整旗鼓的第一战!也是生死存亡之战!”
“至于后续如何进一步打破封锁,收复失地,乃至反攻倒算!”我适时地开口,卖了个关子,“则需视此第一阶段战果,再做调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小子不敢纸上谈兵,画饼充饥!”
郑一赞许地点了点头,目光炯炯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海盗首领:“诸位当家!保仔之计,已然明了!此计虽然凶险,却也是我们破局之唯一良机!成败在此一举!我红旗帮,愿倾尽全力,为联盟先锋,共赴此役!”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和视死如归的决绝!
“诸位可敢与我郑一!与我红旗帮!与这海盗联盟!同生共死!博此一场……富贵险中求?!”
大厅内,所有海盗头领的眼中,都渐渐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有贪婪,有兴奋,有决绝,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疯狂!
联盟的命运,在此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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