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既定,心障既除,沈清弦只觉得周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明确的方向。她不再是一个困守驿馆、前途未卜的孤女,而是一个即将拥有自己一方天地、需要为“玲珑阁”负责的掌舵人。这种身份的转变,带来的不仅是压力,更是蓬勃的生机。
她首先做的,便是请韩管事代为引路,亲自去看了那间位于西市青石巷口的铺面。铺面比想象中略大一些,前后两进,前厅方正,后间狭小,原本用作仓储,虽积了层薄灰,梁柱却坚实,窗棂格局也雅致。最难得的是,铺面后门竟连着一个小小的天井,仅容三五人站立,却有一口活水井,并植着一株有些年头的桂花树,此时虽未到花期,但枝叶繁茂,投下满地清凉。此处僻静,正好可以用来作为她调制香药的净室,免受前街喧嚣打扰,也更符合香药制作需洁净雅致的要求。
“这里很好。”沈清弦环视四周,目光清亮,对韩管事道,“有劳韩叔,烦请代为联络可靠的泥瓦匠与木匠,我想将这里稍作修葺。前厅需新漆,柜台要重打,格局略作调整,务求简洁雅致。后间与这天井,则需保持清净,尤其这天井,要收拾出来。”她条理清晰地吩咐着,心中已勾勒出未来“玲珑阁”的雏形。
韩管事见她心中已有丘壑,应对从容,全然不似初次经营产业的深闺女子,心中更是赞叹,连忙应下。
回到驿馆,沈清弦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她白日里要么去监看铺面修葺,与工匠沟通细节;要么便是埋首于香药研制,借着苏婉清尚未正式引荐的空档,争分夺秒地丰富她的“货品”。她根据母亲手札与自己的反复试验,最终确定了“玲珑阁”开业初期的几样主打:改良后的“玉容膏”(即之前的润颜膏,换了更显质感的名称)、“木樨沉水”与“雪中春信”两款不同风韵的香露、兼具洁净与养护之效的“玉芝皂”,以及新试制成功的、以柏子仁与合欢花为主要材料的“安神香囊”和用多种香花与草药配制的“兰汤浴盐”。
每一样,她都力求尽善尽美。从原料的甄选,到制作的每一步,再到最终盛装器皿的选用——她摒弃了华而不实的雕花漆盒,选用了素雅的白瓷、青瓷小罐与打磨光滑的竹木小匣,仅以一方洒金笺标明品名,显得清新脱俗。
与此同时,她并未忘记苏婉清这条线。在铺面修葺接近尾声、首批货品也准备得七七八八时,她通过秦姝,给苏婉清送去了一份精心准备的“样品”,并附上一封言辞恳切、不卑不亢的短笺,大致说明了“玲珑阁”不日即将开业,感念苏奶奶此前厚爱,特奉上些许成品,敬请品鉴指点,若蒙不弃,开业之日盼能莅临。
信送出后,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苏婉清的态度,将直接影响“玲珑阁”初期的客源与声誉。
然而,苏婉清的回应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热烈。不过两日,永宁伯府的马车便停在了驿馆门外,来的不仅是苏婉清,还有两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年轻夫人。苏婉清笑着引见,一位是吏部侍郎的夫人,一位是翰林院侍读的夫人,皆是她在闺中便交好的手帕交。
“沈姑娘,”苏婉清笑道,“你送来的那些物件,我们几个用了,竟是挑不出半点错处!尤其是那‘雪中春信’香露,冷冽中带着回甘,仿佛能将腊月寒梅的魂儿都摄了来,李妹妹爱得不行,直追问何时能买呢!”她口中的李妹妹,便是那位侍郎夫人,此刻也正含笑打量着沈清弦,目光中满是欣赏。
沈清弦心中大定,从容地将几位夫人迎进屋内,奉上香茗,并将准备好的几样货品一一陈列讲解,从用料、功效到其中蕴含的些许古法巧思,娓娓道来,既不过分自夸,又充分展现了其独特与用心。
那几位夫人都是识货的,听得频频点头,对那“玉容膏”的细腻、“玉芝皂”的温润、“安神香囊”的清雅气息都赞不绝口,当场便订下了不少,还主动询问开业日期,表示定要带相熟的亲友前来捧场。
“沈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手艺与魄力,实在令人佩服。”李侍郎夫人临走时,握着沈清弦的手感叹道,“这‘玲珑阁’之名,起得也极好,玲珑心思,必能声动京城。”
送走这几位贵客,沈清弦站在略显空荡的院中,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她缓缓吁出一口气,胸腔中被一种混杂着喜悦、激动与巨大成就感的情绪填满。雏凤清声,虽未全力啼鸣,却已引得百鸟侧耳。苏婉清与她带来的圈层,无疑为“玲珑阁”铺就了一条极高的起点。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铺面即将修葺完毕,货品已有储备,首批高端客源也已打开局面。接下来,便是真正踏入那片名为“市廛”的战场。她回头,望了一眼驿馆这方庇护她许久的小院,目光坚定而清澈。这里,即将成为过去。而属于“玲珑阁”主沈清弦的未来,正伴随着青石巷口那即将挂起的匾额,缓缓拉开序幕。她已能听到,那命运齿轮缓缓转动,发出的、沉重而充满希望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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